和團各認領配額五萬人,預定編十個師。方孟韋作為三青團書記長,必須回去。他在北平的偵查活動也趨於完滿,沒有借口逗留。

其實榮石知道的。

方孟韋到醫院和榮石提前道別。歸期未定,近在眼前。榮石靠在床頭看著方孟韋笑:“我終於想到最合適的詩了。如果我有命還能與你相逢,再告訴你。”

方孟韋坐在椅子上,雙手還是放在膝蓋上,垂著眼睛。榮石道:“坐床上來。”

日本人偽軍該來看榮石的都看過了,現在榮石的病房裏寬敞寂寥。方孟韋坐在床邊,榮石努力坐起來,方孟韋隻好斜著身子看他,讓他不要亂動。

榮石伸手摟住方孟韋。

方孟韋嚇一跳,瞬間失去重心,一下子撲進榮石懷裏,牽扯了榮石的傷口。榮石嘶了一聲,但沒有鬆手。榮石把方孟韋用力地按在自己懷裏,在他耳邊用氣聲蠱惑一般低聲道:“我的小小鹿,你什麼時候,長大呀?”

李熏然終於得空再研究研究那個本子。他慢慢地翻,翻到一頁,上麵還是傲然有骨的鋼筆字工工整整地寫著:仰頭看明月,寄情千裏光。

第18章 一場雨

一九四四年五月初,方家返回重慶。

上火車那天榮石沒來送,方孟韋也沒在等他,坐在火車裏發呆。謝木蘭使勁看窗外,看著北平淚水漣漣。她對這座古城很親切,她感覺自己離開,整個北平在火車的後麵送行。

謝培東看了方孟韋一眼。

方孟韋一直魂不守舍。

如同方家來北平,他們回重慶,需要穿過大片的日占區赤化區三不管地帶。火車像孤獨的俠客,在自己陌生的祖國裏劈波斬浪。方家來回,都是有驚無險。

謝木蘭懨懨的。北平是曾經的首都,可她要再想來,就不知道什麼時候了。她覺得小哥應該和自己是一個戰線的,但方孟韋從頭到尾都沒顧得上跟她傷感。

他在心焦另一件事。

他不能確定北平有沒有中統的人。如果有,那這雙眼睛應該會一直盯著他。很可能確實有,中統在天津有站。

那榮石……

等到了重慶,已經好幾天之後。謝木蘭神情憔悴,勞累過度開始發燒。方步亭也累,放下行李和謝培東去開會作報告,這一次和偽滿的“貿易”到底讓他談下來,就是不知道以後的曆史會怎麼記他,是不是“遺臭萬年”?

方步亭為了那對父子,也算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了。

方家返回重慶第三天,中央黨部秘書處通知方孟韋去一趟。方孟韋回來以後一直忙三青團的工作,十萬知識青年參軍運動很有號召力,尤其是北方各個頂尖大學跑到昆明之後,熱血青年提起日本鬼子來各個咬牙切齒。團部認領配額五萬,已經有差不多兩萬人報名。明年大概還要召開第二次全國團員代表大會,今年就必須開始準備。

方孟韋作為三青團書記長,以身作則,率先申請參軍入伍,報告還沒有批下來。

這時候秘書處找他……方孟韋已經把北平偵查報告遞交了中統,當然這還不算完。方孟韋沒有交代他在北平和誰過從甚密。

接到通知方孟韋坐在客廳沙發上沉思。他不是傻子,突然出現的這個知識青年參軍運動,還要編十個師,根本不是為了對付日本人,恐怕是為了日後對付共產黨。

重慶五月份的天氣比北平熱上許多,方孟韋穿著肅整的中山裝,卻隻覺得冷。他用雙手架著頭,冥思苦索。

謝培東端著杯咖啡過來,坐在他對麵,慢條斯理喝一口:“孟韋,想什麼呢。”

方孟韋看見姑爹的大眼袋,心裏就能踏實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