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風箏紮得還真是挺生疏的。特別是接榫的地方,鐵絲纏得有點笨。但整體上很符合物理學原理,因此放飛很容易。
“你叔叔想必是個學究。”榮石笑:“這裱紙是他畫的?”
小男孩可能不知道“學究”是個什麼意思,仔細想想,不像壞話:“叔叔畫的。”
圓燕的裱紙畫得有點美國卡通的意思,憨憨呆呆兩隻大眼睛,一臉純潔。
幸而風箏裱紙沒破,風箏線斷了,也不要緊,換一換就行了。小男孩很欣慰:“謝謝叔叔。”
榮石站起來,拍拍褲子:“這季節又沒個風,你拿個風箏往天上扔麼……”
小男孩覺得跟他話不投機,嘟著腮幫哼一聲,準備回家。胡同口走來個拎著菜籃子的女人,步伐快而堅定,是個常見的為了家庭拚盡全力的家庭主婦。她看見小男孩在門口和個陌生男人說話,心裏一著急,喊了一句:“儂了組撒?”
榮石一聽,這基本聽不懂的親切感,上海人?他回頭,看見一個挎著籃子像挎著槍的女人急急忙忙跑過來。北平這樣的光景,要維持一個家的人都活下去,家庭主婦每天的日常不啻衝鋒陷陣。
“我的風箏別樹上啦。叔叔幫我摘下來。”
那女人跑到近前,榮石微笑:“您好。”
她看著榮石溫文爾雅的樣子,反而有點不好意思:“先生,那真是麻煩你啦。”
“沒什麼,舉手之勞。”
這倒是上海弄堂出來的典型的女人,精明,爽利,還有些可愛。榮石跟她道別,轉身聽到她說:“你叔叔馬上就要來了,還要帶一個叔叔來,你收拾收拾……這樣子怎麼見人喲!”
單副局長去把新上任的警察局長徐鐵英給接回來。徐鐵英身邊跟著個小年輕,長得不錯,拿著腔調陰著臉,看得單副局長從牙縫抽氣:嘖,最近小青年都愛這種路數麼,一個一個的,喪著臉。
徐鐵英是個英俊的中老年。對比單福明的和氣的團團臉,他簡直一身到下都是鋒利的氣勢。徐鐵英慢慢走到會議室長桌上首的單座上,坐下,看向單副局長,笑問:“方副局長呢?”
孫秘書站他後麵,還是啷當著個臉。單副局長腹誹:這搭配絕了,一個皮笑肉不笑一個死也不笑。
“方副局長家裏有事,早請了假。要不我派人去接?”
徐鐵英拿起身前的小本子拍了拍:“方副局長另有任務,不等他了。”
單福明一愣:“徐局長已經見過他了?”
徐鐵英漫不經心:“從飛機場接我的就是他。哪裏有問題?”
單副局長連忙:“沒問題,當然沒問題,您看我這話說的。”
徐局長看著桌麵,緩聲道:“都自我介紹一下吧。”
單副局長後麵站著幾排的主任科長隊長麵麵相覷,然後自報家門。
會議倒是不長,說開半個小時,就開半個小時。徐鐵英查看了一下原先的任務部署,沒說什麼,讓他們接著執行。開完會,徐鐵英自己進了辦公室。局長辦公室裏麵還有起居室,他要先洗個澡。徐局長在起居室洗澡,單副局長在外間可勁巴結孫秘書。孫秘書冷著臉沒表情,倒是單副局長說一句他答一句,慢條斯理。單副局長拍他馬屁不見他受用,也不見他生氣,就看見他麵無表情,一臉深不可測的“我不知道”。
單副局長陪著笑:“有個極重要的人,現在就想見局長,請孫秘書請示一下局長。”
孫秘書問:“什麼人?”
單副局長低聲道:“馬漢山。”
孫秘書終於正眼看他:“我去問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