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

黎秋看出阿九眼中的訝異,得意的咬咬他的嘴唇,道:“很不可思議是嗎?大哥他們都說我變了,起初我還不信,但是看到你這表情,我相信我確實擺脫掉了許多過去的影子。至少現在,我能冷靜客觀的對你講述這些故事。”

阿九心疼歸心疼,還是不浪費的親了一口。

“大哥他們綁架了我,結果回去……就被公主劈頭蓋臉的罵了。”談及與組織眾人初見的情景,黎秋還能清晰的回想起當時那震驚、卻又讓人忍俊不禁的滑稽一幕幕,“你能想象嗎?幾個大男人,貼著牆皮站著,被一個病怏怏的女人罵的狗血淋頭縮成一團,那場麵實在是……”

“看來這個公主人還不錯。”阿九也品出了其中的微妙。

“那當然,她可是真正的公主啊。”黎秋感慨又佩服的搖搖頭,“罵完之後,公主親自給我鬆了綁,還打算跟我一起去尚家登門道歉。她是一個真正的領導者,光明磊落,瀟灑大氣,讓人由衷的折服。不過不等公主送我回去,尚家的回應就傳來了……我的家人拒絕了交易。”

原隻是一場誤會與鬧劇,結果卻因為尚家的毫不容情,使得其成為了一場真正的悲劇。

“後來呢?”阿九忍不住追問。

黎秋靜默了一會兒,“後來啊,就是我給你說過的,我不顧公主的阻攔,找到大哥他們,策劃了後來的長生屛搶劫案。大哥他們隻一心想救人,但是我這麼做……”黎秋哽咽了一下,努力咬住牙根不再出聲。

“你隻是想為自己討一個公道。”阿九替他說出未能出口的話。

“我做錯了嗎?”黎秋忽然仰起頭,頭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把心底埋藏已久的疑問交給他人。這個問題,他沒有問過公主,沒有問過大哥,多年來壓在喉頭反複的煎熬,他害怕得到不同的答案,害怕別人或輕蔑或厭惡的說:你怎麼有臉這樣。

“我畢竟是局外人,對錯不好定論。”阿九認真的看著愛人,道:“但是我相信,如果時間可以重來,你還會在那個關頭做出相同的選擇吧?”

黎秋的眼神亂了一下,喃喃:“……是。”

怨念與委屈,報複與反撲——那是他在被家人拋棄時第一時間的反應,即便時光重來,那真實而強烈的情感仍舊抹殺不去。

“這就夠了,做出選擇,承擔選擇,這些年你不是已經做的很好了,公主?”

黎秋揉了揉額心,漸漸鬆懈下來,回到最初的話題:“後來證明,長生屛——單單一扇陽麵,的確沒有任何治療效果,所以到頭來還是徒勞。在公主的最後兩年,她教給了我很多東西,有關盜墓,有關古董的經營,還有他們的‘家’。公主過世時,希望我能接替她的位置,我答應了。”

阿九皺起眉,公主的這一聲接替,卻讓黎秋承擔起她所背負的所有責任,何等沉重。

“話雖如此,不過你也看到了,我反而是被照顧最多的那一個。”黎秋輕鬆的歪歪頭,跳上一級台階,“大哥師爺還有鸚鵡他們,都對我很好,尤其是大哥,這些年一直把我當做親兄弟。”

“嗯,我懂,他們就是你的娘家人。”

黎秋被這句“娘家人”雷的腳下一滑,耳根通紅的衝了一眼阿九。阿九笑著把人拉回來,兩個人這才追上紙片人的腳步。行走了好一陣,遠處的黑暗裏終於再次出現光亮,一簇微小的火苗在黑暗的地麵上瑟瑟發抖。

走近了才發現,那是一簇篝火,圍繞著篝火橫七豎八躺坐著幾個人,散著數個行李包,正是走失許久的大部隊。

紙片人大軍停在篝火的光照之外,然後無聲的散開,一個接一個隱沒在黑暗裏,將人群團團圍住。隻要某一刻,它們就會傾數撲出,把隊伍和篝火徹底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