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1 / 3)

水平不能差到這個地步。我想,綁架我的人雖趁慕言外出將我虜至此處,但根據前文推論,多半不會知道所謂神乎其神的上古秘術其實是被封印進一顆珠子裏,埋入了我的身體,並且,他們一定不知道我是個死人,就算揭開這秘密,想必這些人也不能相信,因以死者之軀修習華胥引,自晁高帝行星瀚大典分封九州以來,我是唯一的一人。但還沒等我更加清楚地分析當下形勢,緊閉的屏風就嗒一聲被推開了。趕緊將手腳都縮進被子裏,抬頭往前看,視線盡頭處,一盞微燈。

推開屏風的是個侍女,此後撩起紗賬立在一旁,與夜色融為一體。比較有存在感的是坐在正對麵的姑娘,不是麵相問題,主要是扮相問題,寬袍廣袖占那麼大空間,想無視都不行。而燈火如豆,隻能照亮方寸之地,著實不能看清姑娘麵容,隻是冰冷視線如附骨之蛆。良久,孤燭漸盛,漸漸顯出幾案上一隻青銅方彝,方彝中盛滿碧色的酒。終於看清這個散發出冰冷視線的姑娘的模樣,一半隱在明明燭光下,一半掩在梁柱陰影裏,氣質疏離歸疏離,卻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嘴裏被塞了巾帕,說不出什麼話。我做出掙紮模樣,姑娘略略抬手朝侍女比了個手勢,比到一半卻兀然放下,自顧自冷笑了一聲:“真是糊塗了,解開你做什麼,今日你隻需帶著這雙耳朵就行了。”話畢端起幾案上滿杯的方彝一飲而盡,踉蹌幾步到紗帳前,別開侍女的攙扶,一手捏住我下巴,扯掉麵具後狠狠抬起,我不知做何反應,想她總不至於認為華胥引是藏在這張麵具裏罷。半晌,她細白手指爬上我額頭處蜿蜒的傷痕,眸色冷淡,嗓音透出森寒之意:“倒是個美人,隻是,你難道沒有聽說過,別人的東西不能亂碰的道理?”

屋中靜極,我仰頭盯住她眸子,不知道她在說什麼,但氣度卻不可失。對視許久,她唇角漾出一絲冰冷笑意,淡淡地:“裝出這麼一副凜然模樣,自己做的事,卻這麼快就不記得了?”我仍然不知道她在說什麼,還想著聽這些台詞不像是綁架我索要華胥引的,難不成是綁錯了人?但背卻挺得更直,而此時,她的頭正好靠過來,青螺髻上的琉璃發簪擦過我額角,氣息吐在耳畔,涼涼的,極輕:“你喜歡他,趁虛而入地跟在他身旁,處心積慮曲意逢迎,渴望他對你刮目相看,就像個跳梁小醜,真是可笑,你難道不知他心中已有一位相知相許的意中人?”我呆了一會兒,像是一道光憑空閃過,腦海裏轟一聲炸開,不能置信。本能地在回憶中搜索璧山上行刺慕言的女子,卻隻能記起一片薔薇花海,那是四月春末。

麵前的姑娘偏頭看我呆愣模樣,修長手指不經意撫過右側鬢發。我才注意到,那墨如鴉羽的發鬢間簪了朵絹絲結成的……暗色薔薇。

若她是秦紫煙,她一定從來沒有忘記過慕言。

可她傷了他。

我不知該做出何等表情,也不知此刻是何等心情。隻是想著,倘若我能早一日找到他,在他遇到她之前就把他從人群裏找出來,今日又會是怎樣。

可三年,那麼多的日日夜夜,我沒有找到他,臨死也不能見他一麵,天意使然。

她坐得靠近一些,手指移上額角,微蹙了眉,大約不勝酒力,微醺的麵容映在暗淡燭火裏,別有一種冷麗之美,像是看著我,又像是看向什麼虛無之處,半晌,微微抿了唇:“那時候,我還是趙宮裏的樂師,在宮宴上遇到他,覆軍殺將破城的將軍,幾次拓地千裏,立下赫赫威名,整個趙宮,包括幾位公主在內,沒有哪個女孩子不仰慕他的。”她的目光直直落在我臉上,勾起唇角:“可他隻帶了我一人回國。”頓了頓,好笑地看著我:“你隻知他溫文爾雅、風度卓然,可見過他耐心周旋,溫存繾綣?”我搖了搖頭。她輕笑一聲:“我們在一起所經曆的那些,不是你所能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