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但是你最近不是心情不好嗎?這種狀態下處理政務,我快被那群老頭子念叨得煩死了,幹脆出來散散心,回去再處理好啦。”
一聽到心情不好,原本神色還放鬆了一些的吉爾伽美什又不由自主地繃起臉來。
“……你又怎麼了啊。”恩奇都也無奈了,“都帶你出來散心了,又沒一直逼你處理政務,還有什麼不高興的?”
吉爾伽美什微微眯起紅眸,反問:“你會不知道?”
“……”恩奇都一頓,表情僵硬了一下,然後不太自然地轉移話題,“沙姆特說的沒錯,你頭發還這麼亂就出來了,看了真的是已經夠快的了……我來幫你梳頭發吧!”
雖然長眼睛的人一看就知道他心情不好,但是在麵對自己的摯友的時候,吉爾伽美什向來都是比較克製的。他麵無表情地坐到侍女們鋪在草坪的布上,背對著恩奇都,以行動表明了自己的意願。
恩奇都轉身對與吉爾伽美什一起過來的女子說:“沙姆特,你身上有帶梳子吧?”
沙姆特笑著將梳子遞給恩奇都。
在遇到恩奇都之前,吉爾伽美什的頭發長度不過是剛過肩膀一點而已,但是被恩奇都念叨了幾次手感這麼好可惜太短了之後,吉爾伽美什就不堪其擾幹脆留了長發。
……說是長發,其實也不過勉強能紮起來的長度而已。
偶爾吉爾伽美什會抱怨頭發長了感覺不太習慣,因為恩奇都的關係而留在王宮的沙姆特就會提議剪短一些。
到了那時候,吉爾伽美什反而會沉默幾秒,然後回答:“等恩奇都什麼時候玩膩了就剪掉吧。”
每當這時,沙姆特就會深深地欽佩恩奇都。能讓王把自己身體的一部分貢獻出來,就是為了讓恩奇都高興……總覺得有點不真實啊!
但吉爾伽美什是認真的。
他挖開了臣子們趁他去尋找不老不死靈藥時埋葬了恩奇都的墳墓,抱著僅剩下的天之鎖失聲痛哭,伸手抓著原本應是摯友身體的泥塊,他心甘情願讓自己高貴的身軀俯下,沾染上塵埃,將額頭貼著地麵,淚水滲進了泥土之中。
他當場割斷了自己的頭發,代替天之鎖的位置,將墳墓重新埋了回去。
在傳說之中,將世界上的所有的財寶占為己有的王,卻哪怕收集了天下全部的寶物也無法填補自己心中的空洞,因為最重要的那個寶物早已不在。
王座的另一半,永遠地空掉了。
神之子
凡人的部分
與那人一同永眠(*)
***
吉爾伽美什冷冷地看著那邊詛咒神明的自己,在黑暗中嗤笑。
“這就是你的手段?僅僅如此而已?”
在英靈座漫長的歲月裏,一遍又一遍地回憶著生前的記憶,就算自己不願意,經常也是會回想起恩奇都死時的場景。
就算是現在被如此鮮明地展現在自己麵前,吉爾伽美什也能夠保持不動聲色地回應,而並非將自己的情緒暴露在他人的麵前。
一個聲音響起:“難道你不因此怨恨神明?難道你不想回到一開始那樣溫馨的時光?”
吉爾伽美什譏諷:“你還真是什麼都不知道啊。”
他現在放心了。
剛才在他眼前展示的景象,都是這次聖杯戰爭他做的夢,並非自己的全部記憶都被知曉。
因為假如那個躲在暗處的聲音什麼都知道的話,就不可能拿一開始的那個畫麵說是溫馨時光。
他當時心情不好是因為恩奇都似乎有重要的事情瞞著他。
而恩奇都當時隱瞞的事情,就是自己的身體已經開始惡化。
那時候恩奇都雖然有所察覺,但也沒有想到神明會那麼快就動手,所以當時的恩奇都對他的態度依然沒變。
直到死亡的陰影籠罩過來,恩奇都才因負麵情感壓抑得過久而爆發,甚至將情緒發泄在他的身上。
不過到了最後,恩奇都的態度恢複了,反而是他自己的態度……
將思緒拉了回來,吉爾伽美什冷厲地質問:“你到底有什麼目的?這次的聖杯戰爭到底是怎麼回事?”
剛才的聲音,在一片細細碎碎詛咒聲中響起:“我被拒絕了,衛宮切嗣……他……拒絕我的誕生……”
它的聲音逐漸弱了下去。
嗤笑了一聲,吉爾伽美什完全不同情這個願望僅僅是‘誕生於此世’的東西。
因為剛才對方承認了他是一個個體的存在,所以吉爾伽美什已經能夠感受到自己的身體了——的確是身體,脫離了Servant的靈子狀態,有血有肉,卻依賴著魔力的身體。
此時的已經吉爾伽美什絲毫不把這個把冬木市破壞得天昏地暗的黑泥放在眼裏了,就算對它有點興趣,他現在也沒有心情。
“幫我……誕生……我實現你的……願望……”
“你找別人去吧。”吉爾伽美什聽著黑泥的哀求,冷漠地拒絕了對方,“蓋亞,都這時候了,你還不出來嗎?”
良久,一聲輕柔的歎息壓過了黑泥內部細碎的詛咒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