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百九十六 這輩子,我們重新開始罷【大結局】(1 / 3)

章百九十六 這輩子,我們重新開始罷【大結局】

(一)

我便又笑道:“你能有這樣的想法委實是令人欣慰的。小說是藝術,像你這樣長期忙碌的人偶爾停下來欣賞欣賞藝術亦是好的。小說還分許多領域,往後你都可多涉獵,有什麼領悟完全可與我相互探討交流。”

火夕似笑非笑地“嗯”了一聲。

我湊近了些,伸長了脖子去看一眼,火夕卻將書又移開了一些。可那書皮卻越看越有兩分熟悉,我好奇道:“你看的是什麼類型的小說呀?興許我還看過。”

火夕麵皮上的笑意越發深了些,道:“暫時先不告訴你。”

我摸了摸鼻子,頹然道:“那好吧,看小說是最忌諱劇透的,你先不要告訴我,你看完之後再給我看看,不曉得我是不是真的看過,然後我們就可以相互探討交流了。那現在我們先不說小說,我們來說說兒子。”

“嗯,我們的兒子怎麼了。”火夕顯得興趣不是十分濃厚。

我嚴肅道:“兒子很怕你,你不能老是讓他做功課,他已經很有文化了。我建議,莫要太委屈他學習。你覺得怎麼樣?”

火夕徑直道:“好。”

我問:“那我可以帶兒子去抓王八嗎?”

“嗯。”

見火夕答應了,我該趁著他還沒反悔趕緊帶著兒子下池塘。隻是臨出寢殿前,我忍不住回頭望了他一眼,總覺得他的神情有些詭異,但一時又說不出來哪裏不對。平素這個人是不看小說的,怎的突然就變性了?

我卻是沒有心思來考慮這些了,出了寢殿就去找兒子。

半下午的時候,我與兒子從池塘那裏回來,衣裳打濕了,滿腳的濕泥,但我們還是滿載而歸,一人手裏拎著幾隻王八。

兒子連屋都沒進,就拎著王八跑去了廚房,道是晚上要喝王八湯。我抹了抹額角的汗,看著兒子滿足的背影,我亦是感到滿足的。回頭看了看自己這一身泥,該是要進屋洗一洗。

然將一開門進屋,不想火夕竟還在。還坐在書桌前,手裏拿著之前我走時所看的那本小說。但就是神情愈加古怪了些,麵皮上沒有一點笑意,雙目裏竟是哀痛與凝重。

這廝......未免也入戲太深了些。但這也不是不能理解,想當初我初初開始喜歡上看小說時,情緒也總會被小說裏麵的情節所影響,悲喜無常。

遂我進屋洗淨了手,取了一身幹淨的衣裳往屏風後麵的浴池走去,邊寬慰他道:“一看你就是剛入小說這門藝術的新手,小說而已,你莫要太當真了。我先去洗個澡。”

浴池裏的水溫將將好,我三下五除二就解開了衣裳脫下,而後暢快地跳了下去。浴池夠大,足以讓我來回遊兩圈。待完全放鬆了之後,我方才尋了一處池壁靠了下來,開始清洗頭發和身體。

(二)

然這洗澡隻洗了一半,後麵的屏風與簾子倏而動了動,有人安安靜靜地走了進來,令我背脊骨都繃直了。

我曉得是火夕,他進來時帶起一股微微流動的風,風裏有著他身上獨有的芙蕖花香。我緊著喉嚨道:“我、我還沒有洗完,你先莫要進來呀!”

火夕走到我身邊蹲下,一襲衣角落了水。修長的手撩起我的長發,一點一點輕柔地幫我清洗,他道:“別怕,我隻是想幫你洗發。”

我沒敢亂動,僵著身體任由他手指穿插進我的發間,來回細致地撫動。半晌,他都隻重複著這個動作,不言不語。這種氣氛未免太過微妙,我喉嚨發幹,總覺得他有些不正常,莫不是當真第一次看小說就被刺激了罷?如此,該怎樣安慰他才好呢?

想了半天,我再想不出什麼安慰性的話來,索性道:“你不要難過,小說裏都是假的。”

“流錦......”他輕聲喚我,聲音裏帶著淡淡的啞,總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疼痛。

我側過頭去看他,道:“我在這裏啊。”

他抬起眼簾,眼底裏沉甸甸的壓抑與苦楚,手指輕撫我的麵,道:“我想聽你給我講,在蠻荒時的光景。該是比書上寫的還要凶險還要辛苦。”

我聞言,徹底愣住了。蠻荒......那是多久遠的事情了......我愣愣地看著他,道:“原來你是在偷看我寫的小說啊......”

黑衣墨發,發梢掃在水麵上,整個人那麼柔美。就是眼前這個人,成了我致命的不可或缺的習慣。

還不僅僅是習慣。

往事,不提還好。一提便如決了堤的洪水,凶猛狂烈地襲著我。那些我本應該深深埋進心底裏的往事。

有關他,也有關我。

火夕不答話,我便笑,笑著笑著眼淚就落了下來,歎道:“我都說了,小說裏寫的都是假的啊。”

火夕固執道:“我不信。”他眼簾顫了又顫,“看了之後,好痛。”

我伸手去擷水麵上他的發梢,抓住不願鬆手,努力平靜道:“你不提還好,一提我就又要準備怨你了。蠻荒啊,那個地方不好,沒有山沒有水,還到處是魔類,一個不小心就會被他們抓來吃掉了。烏煙瘴氣的,空氣也不新鮮。”

“嗯,還有呢。”

(三)

“我一進去的時候就險些被抓去吃了,幸而我跑得快。但我也不是一無用處,我在蠻荒裏還殺過上古魔族,還去到淵極取出了招魂鏡。淵極裏有一大撥食肉的烏鴉,凶惡得很,還有許多餓得慌了的魔獸,猛蛇......”感受到火夕手臂自後伸過來環住了我的肩,收得越來越緊,緊得我有些發痛了,我吸了兩口氣平緩下逐漸哽咽的聲音,繼續道,“好在都過了,不管是傷痕累累還是精疲力竭,我都挺過來了,成功地取到了神器替你招魂。然後去南極火海裏替你收集丹蠟塑肉身。那個時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不論我做什麼,就是讓我下一刻就死去來和你以命換命,我都絲毫不會猶豫,都是值得的。因為......我亦是覺得,你一不在我就會覺得寂寞......每每一想起是我親手殺了你,我就一直悔恨,為什麼,為什麼我不是殺的我自己......”

“可是你知道嗎,陪我經曆過我一生當中最難熬最痛苦的這段時光的人,是闌休。他甘願與我一起去蠻荒曆經千辛萬苦,而他卻什麼都得不到;他甘願用自己的七魂六魄去交換,讓招魂鏡招回你的魂魄,能讓我如願看見你回來;隻要是為了我,他做什麼都願意。有時候我也不忍心啊,但現在想想那個時候委實是我太幼稚了,為了不那麼寂寞,竟舍得讓闌休來為我辛辛苦苦地做盡一切,即便是我往後的路,他也為我想好了。火夕你還記不記得,就是這樣的闌休,是你與我一起將他一點點逼上絕路的,是我們逼死他的。興許,比起你當初給他下的禁術,我造的孽還要更多一些。我永遠、永遠都忘不了,他死在我懷裏的那一刻,無聲無息,就那麼生生將我割舍了。我求你,你卻什麼都聽不見。”

“流錦......”

火夕濕潤的掌心來替我擦拭眼淚,我索性將臉都埋進他的掌心裏,泣道:“我一直贖罪啊一直贖罪啊,總希望能有一天能贖得清過去造下的罪孽能還得清我欠他的情意,可是我知道,無論我怎麼補償,永遠我都還不清......我不能原諒的其實是我自己......”

火夕在我耳邊痛惜道:“沒關係流錦,往後我與你一起來還,你有什麼想做的、沒來得及做的事情,我都與你一起去做。”

我靠近他,抱著他,似抓住了一隻可以浮水的木頭,頭蹭著他胸膛,難過道:“可是,可是闌休都已經不在了啊,來不及了啊......”這麼多年來,我已不知闌休在什麼地方。不是找不到,是害怕去找。害怕這一世再見到他,害怕他再對我執著。

“來得及的,還來得及的。”

他一拍著我的背,我便不再忍著,全部哭了出來。待我哭得夠了,漸漸緩了過來,才發現火夕不知何時已經與我一起站在了水裏,一身衣裳盡被打濕了。

火夕就著浴池裏的水幫我擦幹淨了臉,我掙了掙身體他便及時放開了我。我別開臉,啞著嗓音幹幹道:“我、我已經好了沒、沒事了,洗、洗幹淨了,你快出去,我要穿、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