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剝繭,沉聲起了個話頭:“鍾隱其實姓李名從嘉,生有雙瞳,擅長詩詞歌賦,才華絕代無雙,是堂堂的南唐六皇子。是也不是?”
葉橪的手倏然一緊,回答的簡略:“是!”
煙洛點點頭,沉靜地又道:“將我綁我去的大皇子,極有可能欲危害鍾隱。因為見鍾隱出入師傅那裏,他便做賊心虛,又不敢找了鍾隱或師傅對峙,所以抓了個無根無基卻成日混在那裏的外人,欲打聽個明白。是也不是?”
葉橪頓了一下,果然,她的狡黠聰慧,並非偶然。“是!”
“今日如若你們去的晚了,抑或大皇子沒有正巧被傳召去了宮裏,他一定會先從我口中摳出始末詳盡,然後輕鬆的一刀殺了我滅口,是也不是?”煙洛極力壓抑著言語中的顫唞,玉手不由得掐進了葉橪的胳膊。猜出了來龍去脈,反而加倍心驚膽跳,海嘯般的恐懼陣陣襲來,無法壓抑歇止。
葉橪似乎也不知道疼,任她死命的掐著,淡淡道:“沒有如果!”
煙洛一怔,腰肢卻被他握得生疼,不禁微微掙紮了一下,“葉橪,疼……”
葉橪沒有鬆手,反而更加的用力,肌肉流暢的手臂卻似個鐵箍一般,殘酷的越收越緊,收得煙洛幾欲呼吸不暢,忍無可忍的低頭去掰葉橪的手指。無奈葉橪的氣力勝過她十倍不隻,她的奮力無異於螞蟻撼大樹,一絲效果都無。
他為何如此冷漠?她無緣無故遭人綁架,被幾把寒刃架著塞進了陌生的王府,口口聲聲地命令她老實講出什麼六皇子的事。若不是那個與鍾隱有幾分相似的大皇子突然有事離開了,他手中的那把刀估計已如願的將自己的小臉劃了個稀巴爛。而後[xué]道被點,被拋進一間空屋,她心慌意亂的思前想後,苦守著一分一秒地流逝,又是多麼可怕的折磨?
然而葉橪,卻如此這般,他的胳膊懲罰性的箍緊,放任她獨自作著冰冷的揣測。一時間心中的委屈不滿都湧了上來,煙洛不禁恨得咬牙。誰要你的憐惜?誰要你的溫情?誰稀罕你一絲半點的關懷?沒有你,蘇煙洛一樣能夠生存,哪怕苦著痛著折磨著,哪怕心神一觸及倒,也決不會懇求你半分的同情。
她不再掙紮,反揚了頭,朝著夜空睜大了眼睛。她的麵孔紙一般蒼白,緊扣的牙在唇上陷進細細一弧,無數的幽星碎於兩泓眼波,盈盈溢滿,卻死死抵著不肯溜出。葉橪的眼風掃到,心口卻是一窒,尖銳的呼痛。不由得放鬆了胳膊,懷裏的身子似乎僵了一刻,僅隻稍微側了側腦袋,繼續著無言的緘默。
一路上隻有風聲呼呼嗚咽,言語似乎化作了無處不在的空氣,嘈嘈然冷冷然,卻無力地在寂寞中羽化無聲,風一般被拋於腦後。
那晚煙洛疲倦極了,回了“閑芳軒”,已經無力對焦灼的秋萍多作解釋。她毫不在意的被葉橪抱著送回了臥室,任他為她蓋上了溫暖的藕荷緞被,她隻是闔了眼,不肯看他。他未離開,她便索性背過臉蜷起了身子,然後,她聽到背後“嗤”響,一股濃鬱的黑色的香氣便縈繞過來,出乎意料的,煙洛幾乎立刻便睡著了。
葉橪在她床前立了一陣,水藍的絲簾帶著褶皺悠悠擺下,遮住了簾中人一聲模糊的呢喃,仿佛埋得極深極深,脆弱如雪一般的歎息:大哥……
第二天中午,煙洛是被饞醒的,鹵肉的蒜香,紅棗粥的清甜,涼拌瓜條的微酸,噴噴香的鑽進鼻間,強烈的刺激了她的味覺神經。強撐著勾起了沉重的眼瞼,卻瞥見秋萍窈窕的身影,她輕盈的擱下個紅木食盤,在桌邊打理碗筷,麵色溫柔如同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