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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對,他從茨木童子眼中窺視到的山吹乙女,聲音輕細卻言語利落,眼神從來都是冰冷的,看不出一絲笑意。然而,當她轉身麵對奴良鯉伴的時候,那從眼底溢出來的幸福喜悅,引得他移不開眼。
千年來,沒有一個女子用這樣的眼神看他。
他身邊的女子,她們的快樂好像是浮在清水表麵的油層,拿勺子一刮,蕩然無存。
……
山吹匆匆朝前走著,心裏想著事情,也不知道要走到哪裏去。
不可能,她和鯉伴不可能有孩子……太荒唐了。
可是,她現在是人類了……羽衣狐的詛咒有漏洞,滑頭鬼可以和人類生子。
山吹搖搖頭。
不管怎麼想都太過可笑。這裏是地獄,地獄是生命逝去的地方,不可能迎來新生。
山吹的臉色慘白,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心裏不斷期待著,又不斷抗拒著。
兩個自我麵麵相覷,一個在笑,一個在哭。直到有人過來,說,山吹,你不知道嗎,地獄是輪回結束的地方,亦是輪回開始的地方。
47 返魂香 (下)
自從確認山吹有了身孕之後,酒吞童子就不再讓她洗衣服,說洗衣水太涼,對身體不好。
山吹自告奮勇端茶送點心,酒吞也拒絕了,說是怕一個不小心摔了跟頭。
酒吞拒絕了山吹所有的勞動請求,把她安置在比較僻靜的房間裏,派美崎香和陰摩羅鬼時時照顧。
酒吞怕酒精氣擾了孩子,忍痛戒酒。空蕩蕩的酒葫蘆被收進櫃子裏,酒吞的房間頓時寬敞了許多。
山吹坐在新房間裏,打開隔扇,觀望著屋外的風景。
這是一棟單獨的和式屋,屋外除了野草就是成片成片的彼岸花。山吹覺得自己像是置身在火海之中,隻是這火焰無比柔和淒清,帶給她的沒有恐懼,隻有寂靜。
山吹不自覺地捂著自己的腹部,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那天,酒吞童子一口咬定她懷孕了,連她自己都沒來得及緊張,酒吞童子卻像是如臨大敵一般,匆匆忙忙地跟她說了一串注意事項,給她安排了新住處,還免掉了她所有的工作。
起初,山吹有些不知所措,但慢慢地,她接受了自己再度懷孕的事實。
雖然沒有鯉伴大人陪伴在她身邊,但想想鯉伴的模樣、想想未來孩子的模樣,山吹覺得一塊甜甜的軟糖融化在了心底,滲透進血液。
她和鯉伴的孩子,終於可以順利出生了。
她還記得,鯉伴大人給兒子起名叫陸生,取快些出生之意。那女兒呢?她還沒有想好。
鯉伴大人在的話,大概會托著腮冥思苦想,然後把這個美好的任務丟給她。倘若名字定下來了,鯉伴大人就會在那些春夏的季節裏,鋪開一張宣紙,握著她的手,一筆一劃地認真書寫孩子的名字。
他擁著她,陪伴她兩季花開花落,而那些花朵綻放的時候,仿佛在訴說著花語。鯉伴大人說,他聽得見山吹花開的聲音。
走廊上響起鞋底與木板碰撞的聲音,山吹回頭,看到呆愣愣的酒吞童子。
山吹笑了笑,站起身,恭敬道:“酒吞大人,多謝關照。”
酒吞手裏麵端著山吹最喜歡的山吹花茶,彎腰,把托盤放在兩人之間,眼裏明顯露出失望的神色。
他眼中,山吹分明是在笑著,卻給人拒之千裏的感覺,而就在不久之前,她的笑容還是那麼溫暖幸福。她捂著肚子,嘴角微微揚起,漆黑的雙眸好像凝視著前方,又好像在注視著無比遙遠的地方,眸光似水,淡淡地,好像在望著她的戀人。
而就在她轉頭的一瞬,那種眼神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畢恭畢敬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