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人蹲下來,捧起她一直埋在腿間的臉,溫溫笑顏,柔柔問言。
她微微眨眼,是他。
她心頭有暖,展開笑,“嗯。”
他手來到她眼下,用指腹,輕輕拭著。
“我沒哭。”
“我知道,”他笑,“有點像熊貓。”
“熊貓是國寶。”她嘟了嘟嘴,“我好餓好餓。”
“我知道。”
“那些年,與他有關的點點滴滴,我從來都不敢去回憶,因為回憶,就代表成為過去,於是我將他安放在深處的角落,不去看,不去想,固守著,即使此後會有人住進來,他依然在那裏,直到許多年以後,我終記不起,哪怕直到那一天,我全部都忘記了,他還在那裏。這就是我,那些年,對他的心情。對他,我不能忘。心曾經這麼對自己說。”曾經與他有關的記憶,占據了她整個年少歲月,輕輕的,軟軟的,想起來微痛,卻又暖,她舍不得放,更無法去忘。
“現在,我全部把它們拿了出來,回憶了一遍,然後,全部都遺忘。”一點片段都不留下,隻剩空白,滿滿的隻裝一個人。
“我都知道,”他握住她的手,觸♪感微涼,“要睡嗎?”
“嗯。”
他偏過身,輕輕擁著她,讓她依靠在懷中,把外套蓋在她身上,他探手進外套口袋,取出一朵微蔫的紅花,放在她手心。
她睜眼。
是扶桑。
“扶桑的花語——給你溫暖。可彤告訴我。”
“嗯,”她淺淺一笑,“初遇你,好像有個聲音在耳邊悄悄告訴我,一直告訴我,這個人,是好的,非常好,他像太陽一般的,又暖又好。”
“易,有些事情,我想得還不是太明白。”
“沒關係,我一直在。”
她握上他放在身側的手,閉上眼,“易,謝謝你。”
“子紗,謝謝你。”她的音,低,輕,卻全清晰在耳,他說著和她同樣的話,看到她流蘇遮眼,他伸手欲撥開,卻又想起樂樂說過她不喜人碰發,於是收回來。
未睜眼的她如有感應,把他的手按下,就在發間,語輕輕,“可以的。”
這時,安靜許久的客車突然響起一段老老舊舊的旋律,惹得旁坐一個上年紀的大姐輕呼一聲,“啊,是這首歌!老公,你還記得吧?”
“記得,當然記得。”男人道,沉沉的笑聲含溫情,“當年我唱這首歌跟你求婚,你還笑我唱的是傷情歌呢!”
“沒錯,這時間真快啊,轉眼就過了二十年。”
“是啊,真快,還好你還在我身邊。”旁坐夫婦各自笑歎,便不再言語。
平穩行駛的車窗外,蕭蕭風起,落葉飛舞。
秋天了,已經秋天許久許久了。
那個雋永而深情的女聲還在唱著——
因為愛著你的愛
因為夢著你的夢
所以悲傷著你的悲傷
幸福著你的幸福
因為路過你的路
因為苦過你的苦
所以快樂著你的快樂
追逐著你的追逐
因為誓言不敢聽
因為承諾不敢信
所以放心著你的沉默
去說服明天的命運
沒有風雨躲得過
沒有坎坷不必走
所以安心的牽你的手
不去想該不該回頭
也許牽了手的手
前生不一定好走
也許有了伴的路
今生還要更忙碌
所以牽了手的手
來生還要一起走
所以有了伴的路
沒有歲月可回頭
……
(全文完)
PS:
1、扶桑,又名朱槿。某城市市花。
2、“秋天了,已經秋天許久許久了。”引借自台灣鄭愁予先生的詩《右邊的人》,原詩句“月光流著,已秋了,已秋得很久很久了。”這是一首表達夫妻長伴到終的情感詩。
作者有話要說:
☆、番外
我是予為。
和向子紗,中學六年,同班同學。
若不是那個夏末,我對她的記憶還會一直停留在以前,白開水似的乏味淡無。
那年夏末,通過一條短信,
她說她喜歡著我,從開始到現在,一直沒有變。
當時的我,一笑置之,並不當真。
可是她有多麼的鍥而不舍,一天幾條信息,有的沒的,總能說好幾句。
我並不知道,那時的她,鼓起了多大的勇氣,讓自己變得厚臉皮。
因為一直以來,我以為她就是那種喜笑愛鬧,心思浮淺,沒太多內容的女生,不似蘭詩那般的溫婉,知性,乖巧兼可愛。
畢竟同學六年,她都是在我麵前這樣表現的。
被人當太陽似的關注愛慕,不是第一次,卻從不曾想,會是和自己同窗了六年的同學,從不曾放在心裏,關係比白開水還要乏味平淡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