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而過得艱難,到了後來……雖說回了北地之後,也遭了些嘲諷,但比起她後頭的順風順水,些許嘲諷,那又算甚麼?

而這一世,她連這一世的七年的艱苦都不會擁有,將來,也不會遭受那些嘲諷。她的一生,都會順遂而風光。

謝若錦如是想著,又帶著絲憐憫和輕視的看了那嬰孩一眼,雙眸一眨,就淚水漣漣,撲倒在了江氏的床邊。

被輕視和憐憫的嬰孩謝遠:“……”

身為一個真正的嬰孩,當然是看不懂這一眼的深沉的內涵。

可是,身為上一世因天生的心髒病,隨時隨地受個刺激都能去見閻羅王的謝遠,他著實是太清楚這個眼神的含義了。

雖然他心中並不明白,自己前世明明勉強算是“壽終正寢”,活到了那些大夫所預言的最高的二十五歲,心中倒也算是知足,想著就此去投胎,家中父母兄姐也都能再無累贅的好好活著,自己也能重新投胎,最好能挑個健健康康的身體。

結果……他沒能投胎,而是直接穿到了這具剛剛出生十來天的小嬰孩的身體身上。

謝遠想到自己剛剛穿來的時候,這身體還在發著高燒,就一晚上的功夫,小小嬰孩的高燒就已然完全退去。且他也能清楚的感受到,這具身體的心髒跳動的很是強烈,謝遠耳邊聽著謝若錦終於破涕為笑和江氏將她攬入懷中安撫的聲音,心中隻想著,其實,無論這具身體的身世究竟是如何的糾結,無論待他長大後,他要麵對的是如何艱難困苦的局麵,至少,他這一世,擁有了一具真正健康的身體了,不是麼?

謝遠如此想著,嬰兒的身體就忍不住的有些疲憊。他稍稍掙紮了一下下,就放鬆下來,沉沉睡了過去。

而這個時候,謝若錦也終於勸服了江氏,讓她暫時不必寫信回北地——如今她那位阿翁元王正想方設法的在往江南攻來,阿爹謝玉衡想來如今也是諸事繁多,又因舍棄了妻女之事而飽受眾人爭議,外公和幾個阿舅在替阿翁賣命攻打江南時,三死一失蹤,而那馬氏一家,心中早已打上了阿爹“繼室”的主意。而阿爹必須要繼室的前提,就是她們母子幾個,徹底沒了音訊,死在蜀地。

謝若錦微微垂眸。

她想到前世時,阿娘軟弱沒有主見,因此在安定下來之後,就接連寫了十幾封信給阿爹和阿舅他們,結果,阿舅他們早就已經在江南一戰中或身死或失蹤,而寄給阿爹的信……大部分都因戰事之故,在中途信件就已然失蹤,其中一兩封送到王府的,結果也被馬家人攔了下來。

馬家接了信,自是也派了人往蜀地來尋她們,妄想真正的斬草除根。可惜的是,這五鶴村當真是太偏遠太窮困了,阿娘的信上,尚且不能完全將這五鶴村的具體位置寫清楚,那馬家派來的人,當然也就更加尋不到五鶴村的位置。

等到後來,她們在五鶴村過得越來越苦,也就根本沒有銀錢去寄信,直到她們後來被改朝換代之後的太子伯父的人找到……

謝若錦想到自己一家被太子找到,自己這個弟弟被阿爹狠心送去長安為質的事情,心中雖有些憐惜他,但也僅僅如此了。

就是不知道,阿爹現下,是不是已經聽到了外公和幾個阿舅的壞消息,是不是也知道了他們母子沒有被馬家人接回去的事情,是不是……已經開始準備“續弦”的事情了?

而他們母子幾個,是不是還要如同前世一般,直到七年之後,改朝換代,天下安定,太子伯父瀕死之際,他們才會被找尋到,然後被阿爹“不得不”帶回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