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黯——那時的阿娘之所有猶豫,不外乎就是擔心遠山先生的弟子或朋友裏,有見過阿爹的人恰好又見到了阿弟。這等相似的容貌,還有恰到好處的年紀,又怎麼可能不引人聯想?

隻是彼時謝若錦說的天花亂墜,阿娘大約也是擔憂自己教導不好阿弟,隨意請個夫子又唯恐耽擱了阿弟,於是猶豫很久之後,依舊是同意了阿弟捧著謝若錦當初抱回來的古籍去拜師了。

謝雲屏這三年裏頭時刻都擔憂著阿弟被人認了出來——她的阿爹又續娶了王妃的事情,他們一家都是知道的。說不得,現在阿弟已經被認出來了也說不定。

謝雲屏想到這些,雙眸微動,很快就定下心思,道:“既是這般,這書……阿弟便不要取名字了,待到遠山先生的生辰宴上,你親自請遠山先生賜名。”

謝念和謝寒盡亦道理應如此。

遠山先生雖不喜謝遠,可是,這樣可以清名流傳的好事,他必然不會拒絕。而且,有了這麼一件事,將來就算遠山先生知曉了謝遠乃是敬王之子,也絕對做不出將謝遠逐出師門的事情了。

一時間謝雲屏、謝寒盡和謝念三個,都很緊張的為謝遠揚名一事出謀劃策,謝若錦站在一旁聽著,心中隻覺自己或許錯過了甚麼。

雖然眼前的姐妹和阿弟,將來的結局都很不好,甚至,有的還會死的非常慘烈。

她雖然有心相幫,但她自己是清楚自己有多少斤兩的。她前世時的好結局,說白了也不過是運氣好而已。他們一家馬上就要回去北地,馬上就要去見被阿爹寵愛著的馬氏和已經被冊封為世子的那個同父異母的阿弟,而謝遠也即將被送去京城做質子,前途是如此的艱難險阻,不可琢磨,謝若錦當真是沒有任何的法子能阻止這些事情的發生。

無論是謝遠的小小年紀必須為質,還是長姐謝雲屏被迫嫁給一個早已心有所屬、家規嚴苛的異姓藩王世子,二姐謝寒盡幹脆就被阿爹冷漠的送去吐蕃和親,青春年華便客死異鄉,小妹……

謝若錦想幫,可是,她又能從何幫起?難道說,要她為了家裏的姐妹和阿弟,便舍棄了一切,改變了一切,同樣也更改了她將來的好結局麼?

謝若錦神色幾經變幻,末了也隻在心中一歎,隻覺自己將來的確是要對家中手足再多幾分關心,但是,也僅僅是如此了。

她並不能改變任何一個手足的解決。畢竟,唯有謝遠去做質子,去擋在馬家人前麵,阿娘來年生下的幼弟,將來才有順順利利長成的那一日;也唯有長姐謝雲屏在婆家的幾年磨難,才最終能換的那個男人的百煉鋼成繞指柔,也最終……讓她再嫁過去的時候,得到的是一個可以和她相敬如賓的溫柔的夫君。

謝若錦想到此處,也隻能歉意的看一眼長姐了——不過,長姐前世接連生了三個小娘子,末了難產去世,長姐的難產……她並不學醫,又如何能改變呢?

她任事都改變不了,便也隻能任事都不去改變了。

且不提謝若錦心中早已百轉千回,謝遠卻在拿出了那些寫著孝經的紙張後,又拿出了一份寫了論語的紙張——這卻又與孝經大不相同,這是折疊頁的。

謝遠道:“如今的紙張太薄,並不適宜兩麵都書寫,是以我想在書寫之後,將其折起,如此縫成書冊後,正反麵就都是字了。”

這也算是初期的蝴蝶頁了。

謝雲屏幾人見狀更是欣喜,隻覺自家阿弟這個主意,著實是時機太對,也太妙了。

因著遠山先生的六十大壽就在三日之後,因此謝雲屏四姐妹立刻就讓人拿了另外的紙張來,剪裁到和謝遠寫的《孝敬》與《論語》一樣的大小,厚度也差不多時,就分別坐在廊下,開始試著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