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可能就是聞著他的氣息,做了一個有顧南山的惡夢。
方若雨回想起,在夢裏,時間又回到了1931年他生日的那個雨夜,顧南山想要殺他,他對他說:“今天是民國1931年12月19日,方若雨的生日,這是在南京13區司令部門口,我本來想送給你一個禮物,讓你坐上副指揮官的位子,現在我不能給你了,我送你另一個禮物,好不好?”
連停頓的時間都和當年一模一樣,夢裏的自己站在司令部門口,不敢動也不敢呼吸,聽他說出下一句話:“我的人在三分鍾後趕到,從現在開始,你就逃,逃到什麼地方,我不管,但如果被他們抓住了,我就會當場用這把槍殺死你。這就是你的生日禮物。”
同樣的話,再聽一遍,還是那麼的讓人害怕。
但是他還是抓緊時間奔跑了起來,三分鍾,他要利用三分鍾的時間找一個地方躲起來,他不可能去碼頭,隻能先躲起來。
顧南山是南京最狠的司令,他的軍隊就和他本人一樣,隻要顧南山下了命令,他們就會不顧一切地完成這個命令,所以對於方若雨這個命令,他們也必須遵從,找到他,帶給顧南山,殺掉他。
他跑出司令部,找一切能躲的地方,臭水溝、牲畜群,稻草堆,他的白襯衫被染上黑色的汙水,他捂著嘴巴蹲著豬群裏,捂著鼻子,不想聞到那些味道,等顧南山的軍隊從這裏經過之後,抱著柱子嘔吐。他摸著牆壁跑,最開始的夜裏,他在不停地奔跑,白天睡覺。後來,他睡在稻草堆裏,但也徹夜不能入睡。為了躲避軍隊,他顛倒白天與黑夜,在提心吊膽裏過完了南京的最後一段時間。
白天,他衣衫襤褸地做乞丐,他靠著牆,在最裏麵睡覺,偶爾看一看外麵,而在這個夢裏,有人跌跌撞撞地閃身走進來,是一男一女,男的吻著女人的脖子,一寸寸地吻,他穿著方若雨最熟悉的軍服,女的害羞道,“南山,哎喲在外麵多不好意思……”
男人抬起頭,方若雨看到那張臉,不能控製地瞪大了眼睛,從聽到那個名字,到看見他,聽到他們溫存的話,看著他們相擁,他穿的破破爛爛地看著顧南山,傷心地倒退了幾步。
沒錯,方若雨做了個春夢,可他是旁觀者,主角是顧南山和他的女人,他從夢中驚醒,那些畫麵卻還深刻地存在腦海裏,抹不掉了,這些惡心的畫麵,他始終記著顧南山的那句話,終於做了這樣的一個夢。
他離開南京以後,他也是這樣抱著其他女人嗎?
他離開他身邊以後,他也是這樣親吻著其他女人嗎?
不,也許做的還要更多,他親口說的,他和她們睡了,也做了。方若雨不可抑製地想,他們在床上,做了他和顧南山從來沒有做過的事,他們翻覆雲雨,最悲傷的是,她們能做的事,方若雨不能。
他抱緊自己把頭埋在臂彎裏,顧南山還沒回來,他就保持著這個姿勢,坐了很久。雖然外麵的雨停了,但天也慢慢黑下來,方若雨坐了會就下床,穿好衣服褲子打算出門去司令部。
為什麼要去司令部?方若雨想,可能是因為顧南山在那裏,他在的地方,都會給他安全感。剛剛做了那麼驚心動魄的一個夢,他需要做點什麼,來忘掉夢裏的情景。
他走出門,覺得外麵還是很冷,他閉上眼,是一片漆黑,睜開眼,又是一片黑白。
他走到司令部,大門開著,門前卻沒有顧南山的車,如果是平時,他的車都會停在大門口,而且顧南山也和他說了晚上會回來,他的車不在,惟一的可能是,他不在這裏?
方若雨走進去,沒有看到人,他就往顧南山的房間走,他推開門,沒有看到顧南山,退出來,幽黑的走廊裏走出來一個人,是顧家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