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麵上有風,入夏的風比秋風更讓人感覺舒服。風吹過藍若離的臉,吹過起他那高聳的發髻,將他鄂上的幾絲散發吹起。他目中沒有殺意,他的目光平靜而鎮定。
那直逼向大船的小舟已停在江中。葉天頂暴喝一聲,身子突的向半空射出。那一聲暴喝已如驚天巨雷般攝人心魄。那一聲暴喝中蘊含多少心酸,有多少憤怒。眼看仇人必將受誅,心中不管是憤怒還是激動也必將隨著這一聲暴喝直衝雲天,難道看到自己的仇人倒下,他心中的仇恨也會隨著這一聲暴喝一般消盡於雲霄中麼?
葉天頂的輕功本來就不弱,在江上混飯吃的人有幾個人的輕功會低呢?那小辨子女人輕功卻不及葉天頂。身子向前一縱出,腳下不知道何時竟多出一柄刀來。小辨子女人腳尖在刀身上一點,才借這柄刀之力掠上船來。朱子彪手中已無刀,那刀被小辨子女人輕點之後並沒有削弱幾分去勢,依然順勢飛出,直釘死在船板上,足見朱子彪手中這一把刀的力量已不容小窺。
朱子彪見那辨子女人已被這一刀之勢送上船,腳低突然猛的旋,小船被這一旋之勢帶出,直衝向大船。朱子彪也順勢向前飛縱而出。他的腳尖也在刀上一點,那刀像被振飛而出,飛向空中。當朱子彪的人穩穩的站在船上的時候,刀已又回到了他手中。
三人靜靜的看著藍若離,藍若離沒有動,他們也不敢動。
不知何時,藍若離手中已多出一個扁扁的酒壺來。他已淺酌了一口,對於一個會喝酒的人來說這一小口不算什麼,可對蕭若離而言卻很痛苦。痛苦往往會使人更清醒。這是他第三次喝酒,也可能是最後一次喝酒,所以他準備把這一壺酒都喝下去。
他目光就像那一輪半弦月一般冷靜,他散亂的頭發在他那張英俊的臉上微微隨風飄動。目光靜,發由不止,一閃一閃的月亮像似在他眼中不停的變幻著。
青衣少年見葉天頂上來,底氣雖更足,但見藍若離一臉的灑脫,他竟有一絲猶豫了。因為他沒有把握,他沒有把握一擊必中。他知道藍若離的武功,所以他不敢冒然出手。
有一次葉飛一人被‘翁南八盜’窮追。他並不是一個怕死的人,但他知道他不能死,他要活著,他要活著見證這一天的到來,所以他絕不能死。‘翁南八盜’本以刀法見長,他一人雖劍法精絕,但他畢竟還是不敵那八盜。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翁南八盜’在黃河南畔混跡三十多年自是有一定的實力的,以一人之力怎能將之誅滅。沒有人,如果有也隻有一個,藍若離。
隻有葉飛知道他的秘密,一個致命的秘密。一個賣狗肉的可以掛羊頭,藍若離雖然不賣狗肉,但他的劍卻是他最大秘密。幾乎天下人都知道他是用劍的,而且他的劍法之高可與武當掌門空成子較於伯仲之間。可是那次藍若離誅八盜時卻不是用劍,他的劍法雖高,但他卻並沒有把握。他用的是一把刀,而這把刀現在還在,就在他的手中。江月冷,刀光寒,寒透仇人心。
刀在手,酒矣在手。
有時知道得越多並不是一件好事,正因葉飛知道藍若離的秘密,所以他至今還猶豫不絕。看到那柄握在藍若離手中的刀,他腦海裏突然浮現出那八盜被誅時的情景,那情景已不是用慘不忍所能形容的。一刀接著一刀砍出,刀花四濺,八盜的血肉也隨著飛起的刀光亂飛而出。沒有一刀是砍空的,他的刀竟讓那‘翁南八盜’這樣的高手避無可避,每一刀都砍在肉裏。那時的藍若離似已並非如今眼前這個鎮定自若的年輕人。他們就似判若兩人。那時候的他就像是一頭發瘋的野獸,隻要有人看到他當時的那雙眼睛,又有誰會認為他是人呢?他不是人,他是魔。
刀砍在肉裏,肉隨刀花飛起,一片片的在空中亂飛。藍若離的刀並不會讓人一下子死去,而是讓他的精神隨著那肢體的分解漸漸的消亡。葉飛看到他飛起的刀光精神一下子恍忽起來,因為他突然想起了一件更可怕事。
三十年前,一柄魔刀黯然消殞。當他看到藍若離手中刀的時候,他突然發現這一刀似有傳說中魔刀的影子。他不敢確定,因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這柄魔刀的故事他也是從他爹口中得知道的,他爹對這一柄魔刀的敬畏已超出他的想像。當他爹每次給他重複這個故事的時候,他的眼睛中的血絲也會隨之跳動,那是一種深入靈魂最深處的恐懼。就好像這柄魔刀已到了他的咽喉,隨時都可以讓他從這個世界上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