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青人自信自然無可厚非,但鄧靈與張子恒都是當世之少年英傑,勝負也在伯仲之間,他不可能這麼自信的。這種自信如果來自他的自負,那他一定會後悔,後悔自己的決定。
鄧靈的步子很慢,他走過那喧鬧的大街。那王大麻子賣的燒餅在這裏一帶很出名。但在正值晌午,那些做苦力的漢子已擠滿在他的小攤前,爭先恐後的買燒餅。這燒餅的生意之所以這麼好,不僅是王大麻子有不錯的手藝,還因為他的燒餅是限量銷售的。不是熟人,他一般都不會賣。看來這些生意還是有耍大牌的時候。那對街門口站著一個少婦,少婦手中還懷抱著一個嬰兒。看這少婦的年紀不過二十出頭,但她的風韻卻勝十七八歲的少女。
鄧靈看那王大麻子雖然麵目醜陋,可是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那雙微眯成一線的小眼卻不時的往那少婦站著的門口瞄。鄧靈嘴裏不說,但心裏也知道七八。這王麻子這幾天的生意卻不如往天好,也許並不是因為他手藝不行了,而是他還有更重的事情要,所以這些天他都早早的把店收了。那少婦的男人聽說在幾天前突然失蹤了,現在未歸。這可是王大麻子得不來易的機會。他雖然人長得醜陋了些,但心底還算善良。更重要的是他還很有錢。買了三十多年的‘王麻子燒餅’沒有一點錢說出也不會有人相信。這少婦現在似乎知道他的男人不會再回來,所以也應了這種王麻子的心願。
鄧靈已向王麻子的攤位走了過去,雖然人很擠。但有人看到他來都不禁讓開了條路。他們那些苦力漢子都怕一個種,那就是有錢人。看鄧靈的穿著,自然知道他不會沒有錢。買餅的人也並不是沒有錢的人,特別買‘王麻子燒餅’的人。就算是王宮俊候也未必有這樣的口服。他們吃的自然是山珍海味,怎會想到這條不起眼小街上會有這樣一個攤子,這個一樣種好吃的餅。
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呼道:“此人是‘鴻雲山莊’的。”
一群人一聽,大驚失色,一溜煙跑了個沒影。但王大麻子並沒有跑,他用那雙眯成一線的眼睛看著鄧靈。鄧靈卻有一絲奇怪,不禁問道:“你都聽見了。”
王大麻子道:“好像聽見了。”
鄧靈道:“那你還不走。”
王麻子笑道:“走到哪裏去,除非走到墳墓裏去。這江南哪兒不是‘鴻雲山莊’的地盤。既然避無可避又何必跑。”
這裏東麵突然傳來一陣“篤””篤“聲,鄧靈的頭已隨著這一聲“篤”響轉了過去。街上路人的喧嘩聲似乎已被這一拐杖點地的聲音淹沒。這裏雖然有一群路人,可在鄧靈的眼中,這個大街上隻有一個,一個瞎子,一個算命的瞎子。
瞎子慢慢的向他走了過來,從他身邊慢慢走過。當瞎子從他身邊走過的一瞬間,他竟有種很奇怪的感覺。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鄧靈沒有回頭,瞎子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瞎子眼睛雖瞎,但他的眼睛似在看著鄧靈,鄧靈也感覺到了。
瞎子鼻子微微一皺,然後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道:“好,果然是好餅。”
鄧靈也笑了,說道:“既然是好餅,那先生為何不坐下來嚐嚐。”
瞎子一怔,好像現在才知道這個人的存在。他畢竟是瞎子,瞎子有些東西本看不見的,但有些東西瞎子卻比人看得更清楚,那就是一個人的心。
瞎子笑道:“你可見過有錢的瞎子。”
鄧靈道:“這次我請你。”
瞎子眼皮一跳,臉上突然露出一種很奇怪的笑意,道:“瞎子本窮如果我自己付錢也許我還吃得起,但你付錢我卻更吃不起。”
鄧靈笑道:“我不會要你的錢,隻當我請你。”
瞎子道:“世上本沒有白吃的午餐,你又何必多此一舉。”
鄧靈的目光突然變了變,臉上的笑意卻更深遂。他似乎看出了什麼,淡淡道:“木林森,寒葉凋零,玉水湖畔,覓知音。”
聽到這裏瞎子卻突然大笑道:“看來我還是瞞不過你的眼睛,我卻不知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鄧靈笑道:“明知是你故意告訴我的,又何必多問。”原來剛才瞎子從他身邊走過時,身上所發出的那股逼人的寒意,正是瞎子的暗示。鄧靈畢竟不會太笨,而且他們已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對於一個老朋友,他總是很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