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相信他竟然就這樣衝進大火中,立刻發出一聲叫:「孟真!」
他聽到了,她看見他的身形頓了一下,可他卻連回頭看一眼都沒有,就這樣又無反顧的往前衝,好似那火紅烈焰根本不算什麼。
驚諤還未退去,她便看見織造工坊那被粗壯的木頭支撐著的長屋頂像骨牌似的從後麵朝前開始倒塌,伴隨著轟然大響和沖天的火光。
「不要!」她血色盡失地再度發出一聲大叫,不知哪來的力氣讓她掙脫了冷如風的雙手,拚了命的往前衝。「孟真!孟真!」
幸虧冷如風及時抓住了失去理智的冬月,抱著她往後急退,堪堪避過了竄撓過來的火焰。
「放開我!他還在裡麵!孟真--」冬月極盡所能的掙劄,不肯相信的望著那還在燃撓的木頭,「快救他啊!他一定還活著的!放開我!」
「小鬍子,我求求你,救救他!拜託--」她抓著冷如風的衣襟痛哭失聲,淚水一串串的落下。她不要失去他!她現在知道自己有多愚蠢了,她願意用所有的一切交換他的生命!
「大嫂,你冷靜點。」冷如風試著讓她鎮定下來,卻隻能緊抓著她,直到火勢漸漸變小。
「別叫我冷靜,別再叫我冷靜!」冬月對著他怒吼。來不及了。已經來不及了。她心神俱裂地望著那堆廢墟,她知道,沒有人能從那樣大的火勢中逃脫,沒有--生平第一次,她對上天感到怨恨,怨恨它的不公,怨恨它的殘忍。冷如風終於放開了她,冬月緊握著雙拳,對著天空憤恨的大叫。
「我從來沒恨過你,挨餓受凍,我沒恨過!失去父母,我沒恨過!掉到這種鬼地方,我沒恨過!但你既然要讓我找到,為何又讓我失去他?為什麼要把我送來這裡?為何要讓我愛上他?把他還給我!你這個卑鄙的小人,把他還給我啊!」她跪在地上,淚流滿麵,雙手捶在地上滲出血來,她都不覺得痛,隻是一次又一次淒厲的喊:「把他還給我啊!還給我……」
眾人震懾於她的哀傷,有幾名婦女已經在一旁跟著飲泣起來,沒人對她瘋狂的舉止感到輕視,有的,隻是無盡的同情。
有人倒抽了口氣,跟著更多人看到了那令人不可置信的景像,空氣似乎在這一刻凝結了。
一雙有點燒焦的皮靴出現在哭泣的冬月眼前,她瞪著那無比熟悉的靴子,無法置信的慢慢向上看,看到一件骯髒的黃衫、燒掉一半的布腰帶、亂七八糟的長髮,然後是溫和的臉、困惑的眼神。她茫然的被他扶起來,呆滯地伸手摸摸他的臉、他的鼻子、他的下巴,在確定他是真的之後--她昏了過去。
孟真適時的接住她,不曉得她為何看起來像走過地獄一遭似的。
「我的老天,幸好你出來了,要不然我可能得打昏她才能讓她冷靜下來。」冷如風鬆了口氣,他沒想到一個人能對另一個人有如此強烈的感情,而且能這祥毫無保留的表達出來,他剛才真的呆住了。
「怎麼回事?」孟真擔心的望著懷裡好似隻剩一口氣的人兒。
「放心,大嫂沒事,隻是鬆了口氣而已。」宋青雲走過來解釋,並治療孟真帶出來的最後一個傷患。「我想,她方才以為你死了。」
「師兄,屋子倒下來的時候,你在哪裡?」他看起來幾乎毫髮無傷。
「地窖。」孟真還是很擔心懷中昏迷不醒的妻子,邁開大步道:「我先帶她回去。」
「好注意。」冷如風望著孟真的背影,低聲對宋青雲說:
「我突然有點羨慕師兄。」
「因為有一個女人如此愛他。」宋青雲意會的直述。
「也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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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弄成這樣?她的手全擦傷了!」杜念秋拿著金創藥和水盆從房裡退了出來,拉著經過的冷如風詢問。
「你該看看她在火場的模樣,像個瘋婆子似的,對著天空張牙舞爪。」冷如風撇撇嘴角,「我以前一直懷疑孟薑女的故事,但在看到她那樣子後,我開始覺得那說不定是真的。」
「什麼是真的?」
「哭倒長城啊。對了,她還好吧?」
杜念秋沒好氣的瞥他一眼,「除了看起來有點狼狽和手上的擦傷外,應該是沒什麼。大師兄正在床邊看顧著,可能待會兒就醒了。」
「最好是這樣。」冷如風咕噥著,他怕嫂子要是一時半刻不醒,師兄可能會先抓狂。
「是啊,最好是這樣。」杜念秋看了緊閉的房門一眼,隨即聳了聳肩,顧手將水盆交到冷如風手上。「二師兄,既然你現在好像沒事,這水幫我拿到院子裡倒了,我還得去前廳瞧瞧其他受傷的人。倒了水後記得到前廳幫忙,別急著跑去找你那些鶯鶯燕燕照顧你身上那點微不足道的小傷口。我相信你晚點去找她們,她們還是會很願意幫你照料的。」
才跨出腳步的冷如風被看出意圖,有些呆愕的端著被硬塞到手上的水盆,半晌才露出苦笑的跟上已走向前廳的杜念秋。
「親愛的小師妹,良家婦女要謹守禮教,別稱呼那些姑娘家是鶯鶯燕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