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熱的艷陽毫不客氣地釋放它的熱力,像是想從這片乾燥的大地中壓榨出僅剩的水氣。
偶爾吹拂過的強風夾雜著黃沙打在臉上疼痛難當,實不是普通人能忍受﹔要是再不幸遇到了沙暴,就算沒死在其中,也要在強風過後,麵對全然改變的地形。
接下來,便是因地形的改變而迷失了方向,在黃沙之間繞了又繞、轉了又轉,無法走出其中,最後成了滾滾黃沙中的一具乾屍﹔幸運的話千百年後還能讓後人看見完整的骨骸。
這樣的一個地方,說是人間地獄也不為過。
可就在這麼一個無邊無際恐怖的沙漠中、也還真是讓人走出了一條路來。說是路可能有些牽強,因為這條路沒有開道、沒有標示,而且還是常常有人不小心就死在沙漠之中﹔縱使如此,千百年來人們還是在沙漠中的綠洲中建立了家園、創造了國度,而且為這條連接著綠洲與綠洲、國度與國度問看不見的道路取了個還滿美麗的名字絲路。
商人們從千年以前便帶著中原美麗的絲織品,越過高山、渡過惡水,穿越這座如大海般廣闊的人間地獄,來到遙遠的國度販賣或交換商品。
這條路是誰第一個走的,早已不可考,誰取的名字,也無人能確定,不過行走在其上的商旅們並不在乎這些,他們翻山越嶺冒著生命危險來到這,為的不是別的,隻為圖個溫飽而已。
此刻,沙漠中正有一隊商旅在大太陽下行走著,隻是十數人的商隊中,眾人皆沉默著,未有入開口說話,除了風聲,剩下的便是駝鈐聲了。
商隊過去後,約莫一刻鐘,突然有人出現在沙漠中,他騎的是匹黑馬並非駱駝﹔而讓人詫異的是,萬裏無雲的晴空中,總有一隻大鷹在那黑衣人上頭盤旋。而在黑衣人身後大約二、三十尺處,則又跟著另一名同樣黑衣蒙麵,但身形較嬌小的騎者,右肩還背了具黑色小弓。
兩人的坐騎看來皆為上乘駿馬,在沙地上行走輕鬆得很。
這兩位不是別人,前頭的正是黑鷹山少主赫連傲﹔在後頭跟著的,便是乖巧可人的秦若蘭了。
兩人隔得這麼遠,當然也沒人開口說話,更何況赫連傲根本當後麵那女人不存在。自從八年前在他娘開的悅來客棧中遇見她後,他就注定要被她纏上一輩子﹔他原以為依她那種膽小的死個性,一定很快便會將他視為洪水猛獸,沒想到那短短的一陣子,卻變成了漫長的八年。
他不知道她究竟哪來的膽量和固執,當年他隻不過因為看不過去她反應遲鈍的等人砍,才會一時善心大發地跑回去救她,結果自己反而被人砍了一刀。就這麼一刀,讓她將他視為救命恩人,從此以後,她便如影隨形、寸步不離的跟著他,想甩都甩不掉。
不讓她跟,她死要跟,要是吼她,她就掉淚,而她一掉淚,他就跟著倒楣,因為所有的人都會露出一副都是他的錯的模樣,然後他老娘就會揪著他的耳朵要他向她道歉。最後沒有辦法,他隻得讓她跟著,條件是不準哭﹗自從他開出這荒謬的條件之後,她真的漸漸改善了愛哭的習性﹔雖然還是有些膽小,但比一開始是要好上許多了。
之後,她一直像個小女僕似的跟前跟後,他也漸漸習慣了﹔但在幾年前的某一天,他突然發現自己已有許久沒再見過她的眼淚。這個發現莫名其妙地讓他感到煩悶,那股煩悶從此便壓在胸口,不見有消散的時候。
頭上頂著大太陽,握在手中的繩熱燙灼人,他想起身後細皮嫩肉的人兒,臉上不覺更加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