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2 / 2)

他本來就是狗,蒙古兵的狗。

可她卻比他更早挪開了視線,垂下了眼,而他隻是轉過身,繼續發出那咚咚咚的聲音。

他在搗藥,更多的藥,要讓她用的藥。

他是個怪物。

怪物——

她閉上諒,卻仍聽見那搗藥的聲音,規律的響個不停,每一聲都敲在她心上。

怪物——

她在帳篷裡待了幾天。

當她能起身時,她強迫自己爬起來,套上衣服,忍著背痛出去領飯。

那不是他的命令,但她知道她不能再躺下去,那太可疑。

再過幾日就要拔營了,她知道,她聽見人們在帳外的談論。

之前移營時,她見過傷重的奴隸兵被丟在角落等死,沒有人會費事去抬將死的傷員。

「小夜兄弟,你還好吧?我還以為你死了,這些天就怕阿朗騰要咱們去收屍。」看見她,人們關心的湊了過來,在她前後低語輕問。「你背上的傷還撐得住嗎?咱這兒還有些藥,要不咱們幫你看看,擦個藥?」聞言,她立時指頭,回道︰「不用,我自己有擦藥,已經好多了。」「抱歉,我們想去看看你,但阿朗騰的帳,旁人不能進。」「抱歉,我們想去看看你,但阿朗騰的帳,旁人不能進。」「我知道,沒關係。」她著蒼白的小臉。

「你這幾日,怎過的?」││思││兔││網││

「就縮在毯子裡昏睡。」她含糊帶過,反問道︰「今日是第幾天了?」「六天了。」

原來六天了,她不知自己昏迷了這麼久。

「你臉色真難看,來,我這馬奶分點給你,馬奶很營養,可以補充體力,記得慢漫暍。」阿利拉一起頭,其他人紛紛把自己碗裡的馬奶分給她一些。

「我這也有。」

「我也分一些給你。」

「我這有水袋,擱這裡頭吧。」

耶律天星掏出了水袋,讓大夥兒把馬奶都倒裡頭,啊浮還幫著她將阿朗騰的飯給拿到營賬門口。

這一日,她逼著自己去戰場上幫忙收屍。

這場仗,死了很多的人,比上一回更多。

因為蒙古軍隊打算佔領這座城池,所以會留下一部分的軍隊在這邊,那意味著他們得把所有的屍體都集中起來。

蒙古大軍的孛額是個男人,那名巫師穿戴著華麗的袍子,脖子上掛著無數條以獸牙、珊瑚、金銀串成的頂鏈。

她看著他口中念念有詞,仰天揮舞著雙手,然後埋葬那些蒙古士兵,有些階級高的,甚至有母馬與圓帳一起陪葬,他們殺了另一匹馬,吃了它的肉,然後把馬皮內塞滿乾草,做成假馬,在儀式完成之後,與圓帳和母馬一起下葬。

她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奴隸營裡的奴隸不要說馬了,連頂帳都沒有,但那些死去的人卻有帳能陪。

這實在毫無這3裡,她想不是隻有她有同樣的想法,她看見阿利拉臉孔扭曲,眼露僨懣,看見耶律天星用手肘戳了他一拐子,示意他遮掩自己的表情。

大部分的士兵沒有這種待遇,不過再怎麼樣也有匹馬。當然,敵人的待遇更差,那巫師隻讓奴隸們把屍體集中,然後一並焚毀。

等回到營隊,她早已全然沒有胃口,所有的人都一樣。

讓她訝異的是,當她回來時,發現奴隸營裡多了一座圓帳,帳外插著一根矛,上頭纏著黑色的氈條,她一問之下,阿利拉才告訴她,那裡頭都是將死的傷員。

沒有人靠近那裡,因為即便阿朗騰允許他們將傷員帶回,但也無人曉得該如何照料他們,太多的人自顧不暇,而且多數的人,害怕進去之後,也會被傳染到死亡的氣息。

她看著那座綁著黑氈的圓帳,半晌,她端著自己的飯碗朝那走了過去,沒有人阻止她,但每個人都看著她。

帳篷裡很簡陋,比阿朗騰的糟上許多,傷員們席地躺著,不時發出疼痛的呻[yín],空氣」充滿著死亡的味道。

她把自己的那碗馬奶粥給了最靠近她的,然後走出去,到那傢夥的帳篷裡,拿了水桶和藥草,再次回到那充滿腐敗味道的帳篷裡。

當她把帳門掀開,試圖讓空氣流通時,看見啊浮在那裡,耶律天星和阿利拉也在那裡,啊浮接過了水桶,耶律天星把飯給了她,阿利拉也是。他們身後陸續有人走過來,一個接著一個,把他們手上裝著食物的木碗遞了過來。

她沒有拒絕那些人的給予和幫忙,她忍著自身的傷痛,照顧那些傷員。

當她回到帳篷裡時,天早就黑了。

對她消失了大半個時辰,那傢夥從頭到尾沒吭過一句。

她想他其實知道她在哪裡。

她把他的肉端給了他,然後才慢半拍的想到,她認識的這些人,啊浮、阿利拉、耶律天星……等等,這座奴隸營的老兵,沒有一個死在這場大戰之中。

幾天後,她才確定,奴隸營的人不是沒有死傷,隻是亡者極少,傷者雖然很多,但重傷的人卻也偏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