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有人這樣偎在他懷裡,不曾有人這樣攀附、需要著他。
她怎麼能蠢到這麼做?怎麼可以蠢到需要他?
他憤怒的想著,幾乎想就這樣放手讓她隨水流走,可是雙手卻違反他的意誌,反而將她收攏得更緊,讓她緊緊貼著他,貼在他的心口上,感覺她小小、熱燙、急促的心跳。
然後是這些天,她硬撐起來工作,他看著她倔強的在奴隸之間行走,她沒有拒絕他們的幫忙,但她把人們送她的馬奶、幹糧,轉送給其他更需要的人。即便不知她真實的性別,她依然像塊磁鐵,吸引著那些男人,讓他們圍著她團團的轉,他們明知道她會把東西轉送給人,卻依然把自己的食物分給她。
他知道,那是因為他們以為她年紀小,以為她是男孩,也因為她公平,他們知道她公平,她不參加那些小集團,不和誰特別的好,也不特別討厭誰。
除了他和塔拉袞之外,她對所有人都一視同仁。
可他依然看得很不順眼。
那該死的女人,讓他早已消失的良心再次浮現,讓他看見自己的醜陋,讓他一次又一次看清楚自己的低賤、卑鄙與殘酷。
當她對著那個啞巴露出淺淺的笑,他隻想一拳打昏那王八蛋,然後將她扛上肩頭帶回帳篷,把她引起帶來的欲望和挫折全數奉還。他沒有那麼做,他不想真的那麼做,他不想再從她那雙黑色的瞳眸中,看見恐懼,不想再從她眼中看到對他的厭惡和鄙夷。
他一口幹掉手中那碗馬奶酒,然後將那木碗用力朝門口扔了出去。
他早該在第一眼看見她時,就宰了她才對!
繡夜在打水處遇到了啊浮。
她不是沒注意,這男人總是在她身邊跟前跟後。她知道她應該要小心他,啊浮也是男人,但他一直對她很好。
從她能起身的那天起,隻要她一出來走動,啊浮就會過來幫她忙。
她知道,他心懷愧疚,因為沒在她被塔拉袞鞭打時,出來護衛她。
「你不需要覺得愧疚,不用一直來幫我。」她看著那舌頭被割掉的男人,道︰「那天是我多管閑事,你並不欠我什麼。」啊浮看著她,然後點點頭,但仍是伸出手,試圖幫她提水。
她猜她應該要拒絕,可他指了指自己破了一個洞的上衣,比了一個縫衣的動作。繡夜這才看見他的衣服破了一個洞。□□
「你要我幫你補破洞?」她間。
他點點頭。
「我並不擅長縫紉。」她告訴他。
他露齒一笑,指指她,再指指自己,比了一個大拇指。
她知道那代表她再怎樣也比他好。
她忍不住回以微笑,妥協的道︰「好吧。」
他將水捅提了過去,陪她往回走。
到了帳篷前,她將水捅從他手中接過,才要進門,就聽到帳篷裡傳來男人的說話聲。
她愣了一下,不覺停下腳步。
那不是怪物的聲音,是另一個男人。怪物很少有客人,他不喜歡讓別人進他的營賬,他不信任人。她不想進去打擾他們講話,或引起另一個男人對她的注意,所以她轉身想到一旁等那人走了再進去,卻聽見男人道。
「你知道,當初你來找我做生意,我還以為自己聽錯你的要求。」她一愣,回頭從門縫中偷看,隻見一個不曾見過的蒙古兵坐在顫毯上,手中端著一碗馬奶酒,笑著道。
「人都說,吃得太飽的狗不會打獵,餓著你的狗,它才會跟你走。誰知你卻來找我買糧養狗,這種賠本生意,也隻有你這傢夥才想得到。」怪物從身旁箱子裡拿出一小麻袋,扔了過去,冷聲道︰「若吃不飽,跑都跑不動,如何還能打獵?況且,他們若死了,我還得童新訓練新的,太麻煩了。」小麻袋裡傳出銀錠交擊的聲音,但那蒙古兵還是把它打開,拿出一錠馬蹄銀咬了一口,確定那銀錠的純度,還仔細的數了數裡頭的數量,方滿意的將銀錠收好,笑著一把幹掉了碗中剩餘的馬奶酒。
「很高興和你做生意,你要的糧,我會讓人直接和分發的一起送來。」她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無法置信自己看到的,但那人確實這麼說,也確實收下了銀子。
難怪這怪物的奴隸營從不缺糧,難怪別的奴隸營有人瘦如枯柴,難怪那些營隊的人死傷這麼多。
吃不飽,如何打仗?
但那些蒙古兵不在乎,奴隸本來就是推到前線去送死的,去消耗敵軍的箭矢、戰力,等敵人累了、乏了,正規軍才能以逸待勞,一舉攻下。
可他在乎,他在乎,所以才買糧,喂飽他們。
這領悟,讓她震懾不已。
人人都說他愛錢,他砍取敵將的腦袋領賞,賺了錢卻總是捨不得花用,誰知他把錢全花在買糧。
他應該是個怪物,應該要是個怪物——
她沒辦法呼吸,無法喘熄。
「對了。」古瑪轉身要走,臨走前又回頭笑看著他。
「忘了恭喜你,這回攻城戰打得漂亮,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