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爭辯;就算有時沒說出口,他也能從她的表情看出她對他種種行為的厭惡。
可如今,她安靜異常。
無論他對那些新兵咆哮,抑或是動手毆打那個找死擋了騎兵隊路的傢夥,不管他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她都緊閉雙唇,隻是維持冷靜的表情,安靜的看著,然後在他轉身離開時,上前收拾殘局。
他不認為她是被那件皮毛收買了,她要是如此容易就放棄報仇,就不會冒著生命危險跟著他回來。
他不喜歡她那雙又黑又大,深邃如子夜的眼楮,不喜歡她安靜的一直叮著他看,像是看穿了什麼,像是得知了些他無人知曉的秘密。
她變得……不那麼怕他。
他不喜歡這樣,她應該要怕他。
恐懼是會傳染的,但她若不畏懼他,也會有人蠢到相信可以對抗他。
大戰之後,又有三十幾位新來的奴隸兵被拉來補洞,他不知道下一次開戰會是什麼時候,他沒有時間浪費,隻能更加嚴酷。
當那名倒楣的新兵傻到騎兵隊靠近也不知道要閃,他比那些人還要早動手,將他打倒在地。
「你這蠢蛋,滾遠一點!」
那一剎,他看見她,看見她看著他。
他不得不在她麵前抬腳,狠踹那還沒學聰明的傢夥,一下又一下。
「你他媽的沒長眼?沒看到有騎兵要過?」每一腳,他都覺得自己像踏在爛泥裡,一腳陷得比一腳還深。
她無言的視線如芒在背,像鐵爪般揪抓著他以為早已無感的心。
當騎兵隊過去,他停下來,吐著白色的氣息,視線再次和她交集,她臉上沾到了那傢夥飛濺而出的血,但黑眸裡依然沒有一絲畏懼,沒有丁點憤怒。她沒有。
而他開始害怕,為她感到恐懼。
她不能不怕他。
不可以。
在這裡不可以,在奴隸營裡不可以。
他知道他讓她靠得太近、看得太多,她引發太多他以為早已遺忘的感覺,早已舍棄的良知。
這一刻,當他看著她,他知道自己拖得太久。
他不能讓她以為跟著他是安全的,光是有這種錯覺,都很危險。
他必須送她走。
他強迫自己收回視線,轉身去找古瑪。
他踹了那個新來的。
因為冷,他呼出的氣息都成了白煙,讓他看起來好像很用力,但她知道那都是皮肉傷,沒有傷到重要部位,他向來很清楚如何拿力道。
被他揍,比讓那些冷血的騎兵隊玩弄好,奴隸們若是落到他們手上,要是遇到他們心情好就將你拖在馬後玩玩你,若是遇到心情不好,那第一鞭就會要了你的命。
她已經處理過好幾個人了,不知何時,人們受了傷都會來找她。
她不是大夫,但在奴隸營裡,沒什麼好挑的。
他們不知道的是,她懂得的丁點醫藥知識,都是他有意無意中教她的。
再沒人比他受過更多的傷,再沒人比他清楚應該如何療傷,再沒人比他知道該如何把你揍得滿臉瘀青,卻連一根骨頭也沒斷。
當他停下,他再次抬眼叮著她,眼角微抽。
剎那間,她忽然知道自己做錯了。
她不應該盯著他看,她不應該如此無畏,她應該要懂得害怕。
但來不及了,她知道。
他轉過頭去,她曉得他做了決定。
那一夜,他吃完了飯,卻沒有如常一般,擦拭他的兵器,反而阻止了她收拾碗盤,起身道。
「別收了。」他將大刀插在腰帶上,看也不看她一眼,就朝外走去,隻丟下一句,「跟我來。」她愣了一下,隻能跟上。
一開始,她不知道他是想做什麼,但是他帶著她走出奴隸營,穿過幾座營隊門前,一路往另一頭的營區走去。
然後,當她看見他走向的營區,看見那插著的旌旗,她忽然領悟他想做什麼。那是輜重營,是那個雖然是個蒙古官兵,卻宛若賊商的古瑪所管轄的營區。惱怒的,她快步追上他,忘了應該要跟在他身後三步的規矩,抓著他的手臂,質問。
「你想把我賣了?」
他反手就要甩她一巴掌,臨到她眼前,卻猛然一頓。
狗屎,他揍不下去。
他暗咒一聲,轉瞬間改為抓著她的衣襟,將她拉到身前,怒罵。
「臭小鬼,你是不會走路嗎?老子可不是你的拐杖!」他邊說邊拖著她,大步往前,直到離開方才那營隊大門,到了轉角一處角落的陰影中,才鬆開她。她喘著氣,瞪著他,竟然有膽又問。
「你要賣了我?」
他一時氣昏了頭,脫口就道︰「你是我的奴隸,我想把你怎樣就怎樣。」她猛地甩了他一巴掌。
他沒有閃,隻是暗著她。
不是閃不過,她知道,他故意讓她打的。
「所以,這就是你所能想到最好的反擊,在你有機會的時候,你隻能賞我一巴掌?」他冷冷的看著她,殘酷的道︰「你想報仇?你他媽根本不是殺人的那塊料!就算我現在把刀給你,你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