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馬爭戰多年,到過無數個國家,從未看過像這樣的東西。
他愕然的看著她,間︰「你為什麼懂這些?」
她沒有回答,隻是抿著唇。
「繡夜?」他悄聲再問。
「因為……」她舔著幹澀的唇,緊張的道︰「我爹是大宋巧匠,我從小跟著他,他教我念書、畫圖、設計……這些東西……」發現自己手在抖,她把筆放回桌上。
「你別同人說是我畫的,就說……說是過路商旅提供……」「為什麼?」他不懂,她有這種天分,即便是個女人,也無損她的才能,她怎會想掩著藏著?
「因為……我……我爹他……得罪了……」
她話到一半,卻再也說不下去,咬著唇停了下來。
「你爹得罪了誰?」
他再問,想得知讓她遠離家園千萬裡的原因,誰知話一出口,卻見她捂著唇,卻止不住熱淚驀然又上湧,毫無預警的成串落下。
她的淚,揪緊了他的心,讓他再次慌了手腳。
該死的,認識她沒見她哭過幾次,今日她卻像水做的一般。
「算了,對不起,沒關係,你爹得罪了誰都不童要,你別哭,別哭了……」他慌張將她擁入懷中,來回撫著她的背,道︰「我會說是商旅給我的,不會說是你回的。」他急促卻溫柔的話語,隻讓她心更痛,她揪抓著他的衣襟,在他懷中,哭得泣不成聲,終於再忍不住的崩漬脫口道︰「不是……你不懂……不是爹……是我……是我畫了黑火的圖,是我一把火燒了那些圖……」話一出口,再止不住,她淚流滿麵的告訴他那些過往,語無倫次的說著壓在心中兩年的秘密。
「是我得罪了王爺,爹隻是……隻是為了要保我……所以才說是他畫的,才說圖是他燒的……他帶著我們逃走,可黑火的消息已經傳了出去……」剛開始他真的聽不太懂她在說什麼,然後才抓到了重點。
黑火。
他聽過這東西,黑火的威力,就連遠在千裏之外的他也聽過。
他聽人說過大宋的工匠製造了黑火,那火藥威力極猛,拳頭大小的分量就能震天動地,輕易便能吞噬炸毀掉一整間屋,一個腦袋的分量就能炸穿一座城門。當時這消息一出,便驚動了意欲南侵的大汗蒙哥。黑火力的謠言,更是在軍營裡快速散播,人人都想弄點來看看,人人也都怕真的會遇上那黑火。
但後來,他也聽說那工匠為了不知名的原因,燒了製圖北逃,當工匠被蒙古將軍找到,可那工匠堅決不肯再繪出製圖,還放黑火自焚,連同妻兒也一起葬身火窟。
他記得那工匠姓左,她也姓左。
他震懾不已,脫口間︰「你爹是左清秋?」
她哽咽點頭,淚水浸濕了他的肩頭。
「爹放火自焚,隻為保我與娘……」她哭著啞聲道︰「那夜……他騙我說會同我與娘在城外會合,他從沒說過謊,我不知他騙我……我沒想到他會騙我……我看到黑火,聽見爆炸聲,我想回去找爹,但娘抓著我,不準我回去……」她痛苦的緊攀著他,淚不停的流。
他能感覺到她的痛苦,那苦與痛揪抓著心,讓他心也痛。
「我不是故意的……我做那東西……隻是為了禦敵……我隻是改了萬人敵的配方我不知道黑火能造成那麼大的傷害……我以為隻要威力夠強大,敵人看了就不會上前,就會打消進攻的念頭……但我太天真了……當我發現王爺打算拿來做什麼,當我發現他不隻想用在守城,還想用來攻城時,我立刻燒了製圖,爹回來發現我做了什麼,立刻帶我與娘逃走……是我的錯,不是爹,是我……都是我……」她是那麼痛苦自責,哭得無法自已,小小的身子在他懷中顫唞著,淚水一再滑落。她爹因她而死,她娘又為救她而亡,難怪他當初看見她時,她眼裡透著崩漬的絕望。
「爹死了……娘死了……都是我害的……若不是因為我……若不是為了我……」她再說不下去,隻是在他懷中放聲大哭。
他無法想像她如何能承受這一切,他知道她被迫遠離家園,卻沒想到這後麵竟有如此曲折痛苦的原由。
「對不起,我很抱歉……」
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不知道怎麼做才能讓她好一點,到頭來隻能伸出雙手將她輕擁,讓她將小臉埋在他早已濕透的肩頭,痛哭一場。
她哭了好久好久,他不斷的撫著她的背,感覺一顆心,被她的淚燙著,燒著,生生熬著,都快要熟爛了,卻仍會痛。
然後,像是經過了千百年之後,她終於慢慢平息了下來,雖然時不時還是會抽泣一下,卻不再哭得他肝腸寸斷。
他偷偷鬆了口氣,萬分心疼的親吻著她的額頭。
她又抽泣了一聲,安靜的蜷縮在他懷裡。
桌上的蠟燭,已燒化了大半,和她一般流著殘淚,但仍悄悄的燒著,散發著光輝,映照著桌上她為他所繪的圖紙。
差不多在這時候,他才驀然領牾,她剛剛做了什麼。
她為他畫了圖,她大半夜爬起來,就隻是為了他,畫了這些製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