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後來我才聽說,當時去拍你們照片的小報記者,其實就是劉皓雇的。”蘇沐秋冷笑了一下,“可惜他上躥下跳半天,最終也沒能在嘉世繼續留下來。陶軒那家夥,現實得很。”
曾經那些缺失的環節,此時都像逐漸被嵌合的拚圖一樣,回到了它們的原來位置,將隻有一麵的分鏡補足起來。周澤楷頓了一下,終於又問:“……那時,葉修接受了嘉世的條件。”
蘇沐秋點了點頭:“陶軒當時對葉修的要求,就是跟你分手。”
——最後一塊拚圖也合上了。
當年那突兀出現的照片、僅僅隻有兩個字的道歉、最終握在男人手中的打火機、說著“我看了《孤島》”時候男人臉上的微笑、蘇沐橙對於兩人關係很好的認定、乃至劉皓那天那句無謂的叫囂——這所有的一切,都因為蘇沐秋的講述,構成了周澤楷隻能揣度、而從來得不到證實的,僅僅屬於葉修那一麵的圖景。他的心髒像是被什麼緊緊握住,他幾乎不能呼吸。
“我知道……”蘇沐秋為難地說,“我知道這件事對你而言已經過去了太久了,我都從外國回來了。而且其實我也沒什麼立場。”他又伸手抓了抓頭發,“但是……嗯……你能不能原諒他?你知道我用半杯酒才把這些事情從他嘴裏灌出來。他當時跟我說你是注定要活躍在大銀幕上的。那個家夥,就是一個演戲瘋子——”
周澤楷微笑起來。
“我知道。”
蘇沐秋本來似乎還想找些什麼話來說,看見周澤楷的神情也就頓住了。
“這一次……”周澤楷在桌子下麵握緊了手,“我不會再讓他,一個人。”
那天周澤楷回家之後坐在客廳裏。他沒有開燈,也沒有拉下窗簾,而城市的無數的燈火正在窗外閃耀著,就像是許久以前,在他仍然要去趕地鐵和公交的時候會在路上看到的情景。
那一年他第一次那樣親密地接觸電影,第一次那樣全心全意地將自己在鏡頭前改變為另一個人,第一次碰上那樣精湛的對手而沉醉於演技所相互呼應的醍醐之味。他曾經坐在擁擠的車廂之中跨過整座都市,思考著他的角色如何猝不及防地被席卷進一場無可抵擋的激情之中;卻不知道自己視線所牽係的彼端,已為一場更為深刻綿長的糾纏埋下種子。
想著,周澤楷終於給葉修撥了電話。第一個電話沒人接,但是他也不急,等一刻才撥第二個——葉修是多麼不愛帶著手機,周澤楷一清二楚。但是隻要有耐心一點,那電話總是會接通的。
第五次的電話終於不再隻有空洞的撥號音。葉修熟悉的聲音從話筒對麵傳過來:“小周,怎麼了?有急事嗎?”
“沒有。”周澤楷說完,頓了一刻,“……想要見你。”
葉修的輕笑聲傳了過來。
“還有幾天?”
“明天,後天。”周澤楷說,“——後天就回去。”
“在市內歇一晚上也好啊。別太趕著,路上不還挺遠的。”葉修也明白周澤楷的思考回路,“我又不會跑。”
周澤楷笑了笑,沒有回答,轉而道:“我見到了蘇沐秋。”
“那家夥!可惡,他沒說我壞話吧。我倆當年可是損友的關係……”葉修說著聲音也低下去,似乎想到了什麼。
“當年的事情,他告訴我了。”
葉修歎了口氣。
“……那家夥。”
周澤楷沒再說什麼。葉修是什麼樣的性格,他知道得再清楚不過。為什麼當年做了那樣的選擇、為什麼從來沒有想過對他解釋——這些問題,對於周澤楷而言並不是問題,葉修要真是反其道而行之,他才會感到困惑呢。他站起來走到窗邊,在城市無數的燈光和無數的故事之中,輕聲地說:“葉修,我想和你一起演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