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雙手發顫,輕飄飄的一小片布料,突然像有千斤重那樣地讓她雙手幾乎抬不起來……
這是,他給她寫的信!
這麼小的一片布料,能寫出來的字不多,可能僅隻寥寥幾個字。
他會寫些什麼?
他想告訴她什麼?
寫的是好的、還是壞的消息?
錢香福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軟弱的人,但此刻,她發現自己竟然是個不敢麵對現實的軟蛋!
從什麼時候起,與秦勉有關的事,她就再也堅強不起來了呢?
她思緒雜亂地瞪著那片布料,眼中不知何時泛上了水光,像是就要凝聚成兩道淚水傾崩而下……
雙手抖得愈來愈厲害,但即使如此,她最終還是將布帛給展開了。
上頭果然就那麼幾個字,而,僅僅是這樣幾個字,也夠了!
老子沒死,還活著!不許改嫁!
眼淚果然崩落得一發不可收拾,將她的眼睛都弄糊了,再也看不了這些珍貴的字。
但沒關係,看不到也無所謂,她可以將這些字捧在心口,安下自己的心。
很有用呢,心口竟然就不痛了。
「這字,寫得可真醜。」她嘴角扭出一抹嫌棄的笑,低道。
布帛上的字,以炭筆淩亂寫就,可以想見當時他是處在怎樣緊急的狀態,卻還是堅持對她報平安……
人不在近旁,卻還是能用盡方法卑鄙地撩撥著她的心動,讓她從此再也放不下他,再也無法去想象沒有他的人生該怎麼好好地活下去……
秦勉這個可惡的家夥,讓她再也當不成那個隻要能吃飽飯,就一輩子心滿意足的女人了!
他把她變成了一個傻女人,一個,光捧著他幾個醜字貼在心口,就能三天三夜不用吃飯的傻女人。
於是,錢香福開始給秦勉寫信。
她覺得不公平,如果她被他弄傻了,那麼他也必須婦唱夫隨地跟她傻成一塊兒!這樣,才對得起祖母給他們夫妻繡的床帳上那比翼雙飛的美好寓意。
每兩三天就寫一封,想到就寫,幾個字也算上一封。縱使暫時寄不出去,但這完全不會打消她寫信的熱情。
她不知道正統的書信長怎樣,也沒什麼心情去多寫什麼,畢竟她每封信的中心主旨就一個——
你敢死,我就敢改嫁!一定改嫁!
不管怎樣變著花樣去寫,都是同樣威脅的意思。
她覺得這是激勵一個男人從屍山血海裏爬回來最有力的情書了。
隻要他心中有她,他就不敢死。
然後,在秦勉離開的第四個月,錢香福發現自己胖了,在祖母的驚呼聲下,她才知道自己身體之所以起變化,並不是因為吃得太飽、太好所致。
她身體裏藏了一個美好的秘密。這個秘密日漸將她撐成一顆圓球,就像是喜悅一直在她體內堆積,滿滿地充盈,讓她每天都感覺到輕飄飄得像要飛上天。
她把寫給秦勉的信加了編號,從第十九封信開始,她威脅的語句變得更加惡狠狠了——
你要敢死在戰場上,我就帶著你的家產你的袓產你的孩子改嫁!讓他叫別人爹去! 說真的,在寫這樣的信時,錢香福覺得很遺憾;遺憾於竟然不能親眼看到秦勉收到這封信時是怎樣的表情。
一定很精彩吧?
直到宋二子押著第二波糧草準備出發前往關外的戰場時,錢香福手邊已經積了四十七封信了,正好交付宋二子送到關外去。
宋二子抽了抽嘴角,想著這個秦勉家的,還真是不客氣啊。此次前往戰場,他當然幫不少人帶了家書以及冬衣,裝了滿滿一車有餘,但就沒有一個人寫這麼多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