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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是啊,大不了輸了,她去找錢供他讀就是了。本來不就是這麼打算的?!

這麼一想,招兒頓時想開了,道:“那你好好準備,能贏就贏,不能贏也不要怕,大不了姐去找錢供你讀。”

招兒素來不是個喜歡自尋煩惱的性子,她扭頭見屋裏的牛屎還沒清理,便去找來刷炕的毛刷子先把炕上刷幹淨,然後出去拿掃把和撮箕掃地。

外麵響起雞咯咯叫聲,卻是孫氏宰雞讓雞給跑了。

薛庭儴順著窗戶往外看去,就見那雞脖子還流著血,卻是滿院子亂跑亂飛,孫氏模樣狼狽的跟在後麵追著攆。

趙氏見實在不成樣子,從屋裏出來了兩句。孫氏更急了,也知道實在族長麵前丟了人,可那雞長了翅膀,她又沒長翅膀。一直等那雞沒了力氣,孫氏才一把抓住它,嘴裏罵了一句:“跑跑跑,注定是鍋裏的菜,你往哪兒跑?”

薛庭儴沒有再看,收回視線。

他知道他大伯為何會那麼大方,提出讓他和薛俊才比一場,因為若無意外,這一場鐵定是薛俊才贏。

在那夢裏,他就曾吃過這樣的虧,卻不是和薛俊才比,而是招兒千辛萬苦弄來了錢,也將他送進清河學館。那時候的他愚不可及,一直將自己不順遂歸咎於命運的苛責之上,覺得不是自己不行,而是所有人都不給他機會。

初入清河學館時,他躊躇滿誌,他想自己一定會勝過薛俊才,證明自己才是薛家最出眾的人,可現實卻狠狠地打了他的臉。也是到那時候,一直沒有見過世麵的他才明白大伯的險惡用心,他確實教了他讀書,他也確實‘讀’了不少書,可隻是讀,不懂經義。

後來才知道,學童蒙學識字之後,以讀經作為基礎。

先學《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再是《千家詩》、《幼學瓊林》、《龍文鞭影》等,讀完這些,方可入大學,開始習讀四書五經等。

而在這個階段裏,先生是不講經義的,也就是隻是死記硬背,明字義而不明經義。因為時下人慣是認為兒蒙學,懂不懂不要緊,隻要記住就好,等讀得多了,讀得久了,自會明白其意。

這就是所謂的讀書千遍,其義自現。

待你能將這些書全部背誦如流,到了可以學解經做文章之時,將是事半功倍。

這種省時省力也出成效的教學模式在整個大昌風行,上至名門,下至低層社學、村學,很多都是如此。尤其是鄉間私塾,最是風行此道,因為塾師隻有一人,卻要教授數人甚至數十人,都去講解經義也不太現實。

可實際上有些底蘊的世家大族,卻從不會如此教自家孩子。因為這種教學模式一味強調死記硬背,卻忽略了經通自然道理通的真理。

這是後來‘他’站在首輔之位,縱觀全局分析出的利弊。

可彼時他剛入書館,因為大伯拖延了為他解經義,不懂還有解經之。因此在初入學時,先生問他可是讀過,他答曰讀過,卻是解經解得狗屁不通,被先生斥罵蠢笨如豬,遭受同窗的排擠與嘲笑。

而如今,看樣子大伯也清楚他本身的缺陷,才刻意提出比這一場,實則早已是成竹在胸,料定他輸定了。

可惜啊,出了意外。

*

因為家裏來了客,除了薛老爺子和薛青山父子倆陪坐,所有人都在忙。

等正房堂屋那邊吃上了,廚房這邊才開始做其他人的午飯。

期間,薛桃兒還被吩咐著去打了酒。堂屋的席上有酒有肉,男人們推杯交盞,根本看不出平時有什麼機鋒。尤其是薛族長和鄭裏正,兩人喝酒喝得很是親熱,到最後都有些喝高了。

“好了,別送,抬抬腳就到了。”薛族長擺擺手道。

把所有人都送出了院門,這邊才開始收拾桌子擺飯。趙氏本是想把吃剩的肉菜端走放著,卻被薛老爺子製止了,是給大夥兒加菜。鄉下人都不富裕,貴客走了吃剩菜,這都是家常便飯。

大人們都還好,栓子和毛蛋吃得香噴噴的。

招兒本是想把飯端回屋去吃,卻被薛庭儴製止,兩人還像以前那樣隻管低頭吃飯,什麼話也沒。

薛俊才不屑地看了薛庭儴一眼。

他方才同薛青山一起陪席,桌上的好菜自然沒少吃,此時見薛庭儴隻能吃些殘羹剩飯,自然滿心譏諷。

他爹之前跟他的話,他都記在心裏,薛狗子不可能會贏他。

心裏想著,他收回目光,對炕頭上的薛老爺子道:“阿爺,我回屋看書了。”

薛老爺子點點頭,他之前也有些喝多了,這會兒正歪在炕上抽煙解酒。

“狗兒,多吃些,五日後大哥還等著你贏我。”路過薛庭儴之時,薛俊才突然這麼了一句。

招兒當即站起來,瞪著他:“會不會話?讀這麼多年書讀狗肚裏了。”

薛俊才沒料到招兒會這麼不給他臉,斯文的臉漲得通紅,卻不知為何看了招兒一眼,又隱忍了下來。

薛老爺子喝道:“俊才回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