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放縱也不允自己過頭,說了四更就是四更結束一切。
他應了一聲,柔聲道:“天冷,床旁有披風,披著吧。”
“好。”她笑著,下了床,替他蓋上被子。等聽見他均勻呼息後,這才到盛水的臉盆旁,細細用冷水擦了擦身子。
接著,她又取出備好的幹淨深衣換上。
她不是不肯再換回大魏女衫,而是她穿了二十年的連身長衣,連眼睛閉著都能穿得妥妥當當。她瞟向床上,眨了眨模糊的目力,方才聽他聲音帶有倦意,此時此刻恐怕他又入睡了,但他一向淺眠
她坐在凳上,靜靜地在黑暗裏聯著他一會兒。她嘴角愉快揚起,細細品嚐著昨晚的旖旎春光。
能得全部的身心固然是好,但,不得心,得了身也好,果然有它的道理在,原來,大魏還是有厲害處,以後連戲都不能小覷。
她笑咪咪地,非常有耐心地讓昨晚回憶陪著她一陣,直到她猜測他應是驚不動了,這才起身繼續摸黑拾起他地上的衣物,一一折好,放在床頭。
她順手解下床幔,有些歡愛的氣息飄過鼻間,她不害臊反而笑容擴大,可惜昨晚她比他早睡些,要不就能見到他睡著的模樣,以後也好幻想幻想
她盤算著,四更要到了,她不如出去吃個夜宵,等她回來時他也應該走了。
她尋思片刻,又怕他起床時烏漆抹黑的,遂點了燭火,將燭台移到椅上,讓高大的桌子掩去大部分的光芒。
她自腰間掏出備好的字條擱在桌上,上頭寫著她去吃夜宵了。她還不至馬上走,總要等到他國事繁忙到一個月都不出宮門時,她才一走了之,到那時千山萬水任她遊曆她等了等,始終沒等到心裏那股遠走他鄉的興奮感。
她暗歎一聲。她不再回頭,來到門前,輕輕一推——
她美目瞪大,心裏無比震撼。豈隻心頭震撼,她連身子都猛然一震,虧得她鎮定功力極好,否則,就差那麼一點,她就要脫口噴出血了。
她冷靜地閤上門,偏頭沉思一會兒,深吸口氣,再開門輕聲笑道:“喂,你們剛到吧?陛下不小心睡著,我想再晚些”
“臨秀,在下錢臨秀,日前封為禦前帶刀護衛,我們已在此守候一整夜。”臨秀試圖平靜地說,但清秀的臉蛋滿麵通紅,似乎頗為尷尬。
徐思思當作沒有看見他——這人,在九重宮門前被她誤以為斷氣,哪知他根本一息尚存,事後她前去探望,卻聽得這人在跟他老父狂笑:“當下我心知我重傷在身,是幫不了陛下了,反正命懸一線,死了便罷,沒死的話,若大皇子真害死殿下,我也是死路一條,索性就在二姑娘麵前裝作必死無疑,求她拚死力助陛下。”
她的臉刹那青綠了。
當錢臨秀看見她帶補藥出現在門口時,麵色也青綠了。他呐呐道:“二姑娘切莫難受,咱們下棋,什麼棋子都可以拋,隻求保帥,若是帥死,那真是全盤皆輸。如今你將要是皇後,而且還是曆代從末有過的金刀皇後,將來隻有他人保你,不再有你保他人之事了。”
那滿麵的愧意,讓她發作不得。他跟著李泓貞在西玄,自是明白她在西玄隨時都可被人丟棄利用的處境,但,他與李泓貞依舊在利用她了。
他們身在棋局中,萬不得已,而她,始終在棋局之外,心裏想著,不管是誰,都萬萬丟不得。
錢臨秀輕咳一聲,回頭看看那樓梯間一排內廷老宦官與女官,低聲道:“煩請二煩請皇後陛下,待得陛下清醒後,叫喚一聲。”
她立即掩上門,接著,她來到窗前,一開——
默然無語。
窗外是小巷,天色尚末清明,她完全看不清有沒有人,但自幼學習的武擊之術也已經讓她察覺小巷密密麻麻立滿了禁衛軍。
讓她插翅也難飛嗎?
白絹!
她回頭,疾奔向床,才撩開床幔,就見李泓貞已穿妥衣物,白絹就在床上,上頭還沾著血
她伸手欲搶過,卻見他動也沒動,就這麼定定地凝視她,仿佛在怨好狠心她狠心嗎?她隻是、隻是
“你早就這麼打算了?”
“你托人送信來,我就已經猜到了。”李泓貞輕啞道:“如果你沒這份心思,我萬萬不會如此做,但,這般做了也好,我令你受得的委屈夠多了,不想你再在這上頭受屈。大魏後妃本就不多,關卡更嚴了些,女官在大婚前檢視你清白身,大婚當晚,床幔外六名老宦官候著,就等著後妃破身驗絹,再次確認清白。”
她臉色微變,難以想像昨晚要有人站在床外等著,她還有什麼樂趣可言。
李泓貞又道:“我道你是西玄人,不適大魏這種規矩,加上宮裏人明曉金刀意義,自然對你另眼相看,於是就稍稍破例一回,以此絹為憑,你夫為證,此房不通第二門,老宦官與女官在聽不到咱們歡愛的門外候著,等交出此絹後,你已實質為後,隻是名分待到大婚後才定下罷了。”
她麵色發白,慢慢地坐在床緣。
“陛下如此犧牲色相”她苦澀道:“就為了逼我麼?”
李泓貞望著她,忽道:“喜歡一個人,如此苦澀麼?我卻道,喜歡一個人太危險了。徐思思,我心頭有你,卻非無可自拔,若放你走,也不是不行,隻是一想到未來帝王之路獨行,就覺萬般孤寂,令人難以忍受。如果你願放棄你這一世的未來,與我相互共行,來世我就走你想要走的路,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