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2 / 2)

如果這事發生在她少年時,有人願意跟在她名下,以門客身分全心全意為她付出,她必是欣喜若狂,走路也有風。

但,自成為皇後,開始了解手掌大權下所要背負的人命,明知手下的親信愈多愈好做事,她卻怕她一個作為不當害了這些為她賣命的人。

眼前的東歸,看似弱不禁風,卻要為她耗費大半生光陰為她解難,她……何德何能啊?她很心虛,也替他感到不值,每個人都不該受自身命運拘束,該為自己而活才是。

東歸仿佛看穿她內心所想,微微笑道:

“大魏皇後有此念,是大魏人之福。皇後陛下,命是天生,運是自身掌握,當年你若一走了之,今天就是另一番風貌的徐思思,與東歸再無牽連。正如東歸,如果一開始不願來此,那,皇後陛下如今隻是地府的一縷幽魂罷了,我們身邊親近的人互織成網,各自牽著羅絲的那一頭,就算誰要鬆手都怨不得對方,皆是個人意誌罷了。西玄海恩預言的,也不過是那些不肯努力、不願選擇的人的下場罷了,哪能真正推算一個人的未來呢?”

好呆住。

“西玄海恩說你一世平順,皇後陛下認為何謂平順?”

徐思思聞言一愣,看向溫於意,再看看身邊一直在偷偷摸她袖子的臉紅小瓊玉。她笑著拉住小瓊玉的小黑手,道:

“北瑭王爺當年好不容易回到北瑭,如今千裏離鄉,必是遭遇大難,東歸你為我,長住徐回那裏,隻為等著此刻,瓊玉嬰兒時也是差點一命嗚呼,我想,你們都比我辛苦些,我這平順兩字也不算白得。”

“皇後陛下有些念啊……此念甚好。皇後陛下自幼不因海恩之言而荒廢功課,反比常人付出數倍努力,雖不是心甘情願成為大魏國母,但這幾年來你仍為大魏盡心。平順?有的人一生平淡到無波無浪,但他日日夜夜心裏糾葛怨恨自身命運;有的人一生大風大浪受盡折磨,但每道難坎一過去,他便是船過水無痕,繼續過他的快活生活,你道,對他們來說,誰會認為自己較為平順?”

溫於意笑著,走到她麵前,道:

“東先生說的也是有道理。那混蛋海恩,不過是個眼界過小的西玄人,自是以為你一生平順是件悲哀事……等等,你到底算西玄還是大魏人?”

徐思思笑道:“王爺就當我是徐思思,別當我是哪國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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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哈哈一笑。“正是。徐思思就是徐思思吧。海恩當年確實說準了我將埋骨異鄉,我自北瑭離去時,妻妾散的散、死的死,如今身邊隻剩瓊玉,但我還不是活了過來,埋骨異鄉又如何?難道溫於意就不能繼續快活生活麼?”一頓,見徐思思怔怔望著他,他神色微軟,柔聲道:“我所遇的人中,也隻有你會這般為我感到心傷。果然,我千裏迢迢訪故人是沒錯的。”

“王爺何不試著久住大魏?當年我心心念念西玄,以為唯有西玄才是我家鄉,如今長年下來我竟也將大魏當家,可見是不是家鄉,還是由自己心裏認了算。”她真誠道。

他隻是微微一笑,不答反問道:“你要回到李泓貞身邊?”

她毫不考慮道:“這是當然。”

“唉,真是可惜啊要,當年李泓貞下了豪賭,冒險得你,如今得你全部真心,真真是個……贏家啊。”溫於意無不惋惜道,瞧了瓊玉一眼。

“幹娘,瓊玉扶你躺回去吧,東歸說你要睡很久才能讓陰氣散去,才會健健康康。”瓊玉又是眼巴巴地看著她,小小身子都要賴進她懷裏了。

他此話一說,她頓感累極,甚至體內有股滯氣,悶得難受,不由得幹嘔幾次,她依言躺了下來,瓊玉立即替她蓋上被子,鑽進被窩抱著她睡。

“瓊玉幹得很好。”

她合上眼,隱約聽到溫於意問著東歸道:“如此就好?”

“嗯,我強行令她先清醒,說明原由,讓她知道自己還活著,免得她在夢中意誌一薄弱,就糊裏糊塗去了,瓊玉陽氣極佳,對她甚有益處,隻是這一躺,沒有一年半載是好不了。”

“這真是亂七八糟的鬼神之術啊……”溫於意失笑。“我瞧,那海恩遠遠不及你厲害,竟被西玄奉作神師。”

“海恩看出王爺將埋骨他鄉,以為這就是你的絕境,他卻看不出王爺離開北瑭後,方有一片生機。他眼界確實狹小,何必分他鄉你鄉,站在我們腳下的,就是我們的家鄉。”

溫於意坐在床緣,看了徐思思一眼,哈哈一笑:“也許你說的對。本王自回北瑭後,再也沒有遇過真心人了,真要以為這世間非要人吃人不可,沒想到如今能再見當年真誠對本王的故人,這也算是離鄉背井後的好處吧。”

徐思思實是熬不住,意識一散,陷入無夢的黑甜鄉裏。

第六十六章

天色初亮,一輛馬車躂躂躂地慢步京師。車廉後露出一張小黑臉,好奇地看著整齊的街道。

一名男子拎著包袱,牽著黑馬走過馬車。小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