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歌將食盒擱在桌上,取出一碗甜羹來,雙手遞給宋澤瑞,道:“今日剛釀好的酒釀呢,配了百合和桂花丸子,王爺快趁熱吃了罷。”
宋澤瑞隻吃了一口心底便有冷冷笑意浮上。
這羹裏有酒,絕不隻是酒釀這樣簡單。
夜半無人時獨自來送這樣的宵夜,是該說這女子有膽魄,還是說她魯莽妄為?他笑著,盯住鶯歌雙眼,問:“鶯歌,你今年多大了?”
鶯歌怔了一瞬,低頭細聲應道:“奴婢十八了。”
宋澤瑞想了一下,才道:“你是總管買進王府裏的,我從來沒問過你為什麼賣身為奴。你和王妃一樣的年紀,也難為你了。想回家去麼?可有定過人家?”
鶯歌一震,但很快眉眼中便全是哀意。“王爺……”她咬唇道,“奴婢原本是一家大戶人家的婢女,至小和那家的小姐一起長大。可是就在去年,那家敗落了。奴婢沒有家人,也沒有去處,既然進了王府,王府就是奴婢的家,求王爺別趕奴婢走……”
宋澤瑞點了點頭,“那王府中可有中意的人?”
鶯歌咬唇不語。
宋澤瑞笑了笑,“你看中我身邊的那個護衛,你說出來,我給你做主。”
鶯歌突然跪了下去,“奴婢福薄,不敢高攀王爺身邊的人。”
“是不敢還是不願?”宋澤淡淡一笑。
鶯歌垂下頭去,久久不語。
宋澤瑞這才睨了她一眼,“起來吧。”
“不。”鶯歌突然倔強的說:“奴婢深夜來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擔心王爺和王妃。”
“哦?這話怎麼說?”宋澤瑞問。
“有件事,奴婢怕引起王爺誤會一直不敢說,這會兒來也是正猶豫要不要告訴王爺。”
宋澤瑞靜靜的看著他,他不用問,鶯歌也會說的。
果然,鶯歌見宋澤瑞不說話,跪了一會兒,忍不住開口道:“今天下午,有個男子來找王妃,給了王妃一個木簪子和一封相約見麵的書信。”
宋澤瑞的麵色陡然冷了下來,“鶯歌,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奴婢知道,奴婢不敢胡說,蘭梅警告奴婢不惜告訴王爺。”她以頭觸地,“可是,奴婢不放心,晚上偷偷跟著王妃,聽那男子說他顧家什麼的。想起王妃曾經被顧家公子欺負過,實在不放心,才來偷偷告訴王爺。”
宋澤瑞蹙眉,雖然在克製,但是臉色還是僵硬了起來。
鶯歌看在眼裏,喜在心裏,不動聲色的跪在那裏。
宋澤瑞沉默了一會兒,才道:“鶯歌,你起來吧。”
“謝王爺。”
“這件事我知道就行了,不要再告訴王妃了。”宋澤瑞忽而說道。
鶯歌一愣,但還是乖巧的應了聲“是。”
“好了,你也先下去吧。”他看都沒再看一眼鶯歌道。
鶯歌躬身退了下去,到了門外回頭看了一眼裏麵,終於不甘心的走了。
直到四周再次靜了下來,宋澤瑞才疲憊的靠到了椅子上。忽而又想什麼,命人叫來當值的護院,一查之下,確實是有個男子妄圖闖進王府,要見王妃。
看到宋澤瑞凝重的神色,那護院又將晚上蘭梅呼救的事情詳細說了一次。
宋澤瑞聽完不由得冷笑。
落璃說她去園子裏忘記了時間,本來就不可信。當時,他想,她不願意說的事情,他也就不會問。
沒想到的是,她竟然去偷偷見顧燕熙。
這一夜,落璃坐了一個夢。
一個山峽裏一片清澈的水池,她站在其中一塊巨石上,一個男人跪在不遠處的沙灘上。可他的眼神帶著莫名的恨意和一絲不甘。落璃卻記得清楚。
她正迷茫的時候,沙灘上出現了一頭狼,不遠處圍著的群山上出現了一頭虎,頭上卻盤旋著一隻鷹。
正當她不知所措的時候,那男人拿起她麵前的一塊小石頭,清水立刻出現了黑色的汙跡。他問她,何為清?何為對?何為錯?
其實她的心裏也跟這水一向,而她已經走投無路了。
顧燕熙這時候帶著蘇越出現了,在夢裏,她竟然有那樣濃烈的眷戀和喜悅。
她悲哀的發現自己永遠不能和他在一起了……
“王妃,王妃……”身邊傳來急切的呼喊。
她慢慢的睜開了眼睛,才知道原來是做夢。
叫醒自己的是蘭梅,她神色不自然的看著自己。
天已經大亮了。
“王妃要不要還睡一會兒?”蘭梅問。
落璃搖頭,“不用了。”
蘭梅連忙去為她準備衣物,想了想,她還是背對著落璃,問:“王妃剛剛叫的人,是自己喜歡的人嗎?”
“什麼人?”落璃一愣。
“顧燕熙。”蘭梅捧著衣服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