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嘯林確實有個五六歲的獨子,雖是婢妾所生,卻因其獨一無二被張家視若珍寶,這麼著倒也能圓過楚香帥方才不合時宜的慈父心腸。
楚留香的反應速度確實很快,雖然就算是最謹慎細致的無花,也不會去深究一個無關緊要的采參客家庭如何。
倒是謝梓瀾瞪著一雙本就圓得很的眼珠子盯著楚留香看了半晌,忽然呼出一口氣:“幸好……”
幸好及時撞上小禿驢、並且及時發現他已經在妊娠中了,不然真這麼輕易地一守就守到這家夥,又因為配種心切不曾多做了解……萬一生出個會把人家歎氣當有趣的幼崽,那可比生出個會說謊會做戲的小娃娃悲劇多了!後者隻要教得好了,不去亂欠情債就行,前者簡直就是那些天眷者說的那什麼腦殘麼!
小肉手拍撫著小胸膛,即使是麵無表情的包子臉,也能完美詮釋“幸好我遠離了你”這一情緒。
這樣的表情莫名地讓冷秋魂覺得很愉悅,仿佛連剛剛在隔壁因為滿宅子下人都不見蹤影、連師叔也睡得死沉而丟掉的麵子都立刻找補回來了,即使理智依然告訴他,之前那些“宅子裏雖然沒有下人,但這一整條街道都埋伏著朱砂門的暗衛,如果是有惡意的人靠近自會示警,楊師叔是因為放心門下子弟才睡得沉”之類的理由,生硬得聽的人大概真的是一時找不到更好的合作者去做那筆“三百萬兩的買賣”,才未曾察覺其中漏洞……
但感情上,冷秋魂依然有一種“看到我丟臉的人已經比我更丟臉”的優越感。
當然他自覺將這種優越感掩飾得很好,他畢竟還惦記著那筆三百萬兩的買賣,可楚留香是什麼人?他立刻就發現自己繼被嫌棄之後被優越了。
但張嘯林不該是那麼敏銳的人,或者說他是個即使能察覺到,也隻會當作不知道的商人。
所以楚留香隻好摸摸人皮麵具上黏著的短髯,又哈哈笑了幾聲,一副根本沒看出小孩嫌棄之意的粗豪招呼他:“雖說小娃娃最好早點睡覺,但誰都有偶爾睡不著想找點兒別的事情做的時候——小娃娃睡不著的話,要不要和叔叔去玩兒啊?我之前看到一條大街,就算是晚上也熱鬧得很!賣花兒賣小吃賣竹編小玩具……可有趣了。”┅思┅兔┅網┅
謝梓瀾默默看著他,腦海中立刻列出一個“歎氣=有趣=夜市”的等式,讓謝家阿姐對於楚留香安排的行程完全沒有了期待。當然作為一個正常人,也確實不該對腦殘病患者的推薦有任何期待。要知道腦殘這種病,即使是在醫術能甩這兒幾會元的故鄉,也是疑難雜症,醫仙孫道長都治不好的那種。
但作為一個母愛被無花狀態欄下“妊娠中”字樣完全激發出來的二十歲少婦,即使沒有係統提醒的“可愛的玩具有益幼兒健康,溫馨的小禮物有益孕夫心理”,謝梓瀾也有些動心了。
當然就情絲子蠱回饋的思緒,對於無花來說最有益身心的禮物,目前應該就是收回另外三封信三幅畫,但那該死的係統一直嘀嘀嘀地提示“陰謀詭計不利幼兒胎教”,正好兒無花最擔心會被戳穿的楚留香又就在眼前——隻要看住他的話,也暫時不需要擔心那些信啊畫啊的東西吧?
謝梓瀾巧妙地在照顧幼崽心理健康和滿足孕夫願望之前取得了一個平衡點:先陪這不知道為什麼格外熱情的家夥去夜市,回頭再幫無花銷毀證據。
無花也沒有反對。
這不明物雖然很強,他也親眼看著她將他換下來的夜行衣瞬間變不見了,畫和信自然也早處置妥當了,無花想了幾遍也不覺得自己有留下什麼破綻,但誰知道楚香帥的腦子是怎麼長的呢?即使曾經和他喝過三天三夜的酒、下過五天五夜的棋、說了七天七夜的佛,無花也猜不透為何這位楚香帥,每次都能那麼巧妙地踏夜留香取寶而去。
至少不是每次都能猜得透。
甚至連這個忽然出現在濟南城、忽然接近冷秋魂、更是幾乎與他前後腳見著楊鬆的張嘯林,都未必不是幫著楚留香查案來的。
雖然無花從不知道張嘯林與楚留香有交情,甚至根本沒接到張嘯林從長白山入關的消息,但這不也正是此人蹊蹺之處?
略微轉過頭,看著一邊和謝梓瀾介紹夜市上什麼竹編蚱蜢小花籃、一邊不著痕跡地探詢她方才是否聽到什麼動靜的紫臉漢子,無花微微垂下眼瞼。
那三個人的關聯者也都先後前往濟南城來了,但小靈沒有消息來,就說明這些人都還沒和疑似楚留香、又或者別的什麼需要特別注意的人接觸,那麼也不急在這一天半夜的,不是麼?
何況張嘯林這一番探問,也讓無花確定了一件事:
這自稱阿謝的不明物,果然有些手段。楊鬆是否永久遺忘了那些事情還不能確定,但起碼目前,冷秋魂和這個張嘯林,都無法從他嘴巴裏問出什麼東西來。
隻要這不明物還願意幫他,相信楚留香也問不出什麼。
那麼人早死晚死,也就不太要緊了——至少在徹底和不明物撕破臉前,都是不要緊的。
而無花又如何會輕易與謝梓瀾撕破臉?需知即便銷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