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唞,聽見自己的心在顫唞,隻因說出那些話的同時悲哀的發現——自己比任何時候都希望她醒過來。
“沫沫,你說得這麼狠是為了讓我心裏好過些?是我闖的禍就該由我自己解決,一個男人是不需要貞操的!”
“你敢!”以沫狠狠地瞪著他,“如果你跟那個騷女人妥協,我割了你那玩意兒!”
相濡臉一紅,別到一旁。
“就算我不會,吉滿也會。她對你怎樣你比誰都清楚!”夏吉滿是哥哥的女朋友,跟以沫關係也非常好,如果讓她知道相濡用身體換來息事寧人,不是她死就是相濡殘。
相濡一拳砸到牆上,吼了句“我去學校接跑跑!”又踢了一腳無辜的門,走了。
哥哥林相濡,妹妹林以沫,弟弟林突至(乳名跑跑),準嫂子夏吉滿,加上植物人媽媽阿依古麗,是不言分離、風雨兼程的一家人。
相濡與以沫並沒有血緣關係,連名字也是頂用了以沫那個從未謀麵、過早夭折的哥哥的。以沫六歲那年,爸爸林絡從路上撿回來一個九歲大的流浪兒,渾身長滿疥瘡,還流著膿血,被所有人嫌棄。林絡帶他來家裏,替他治好了疥瘡。以沫發現這個男孩其實蠻漂亮的,有一頭微卷的黑發和一雙漂亮得如寒星的眼睛。她問他:“你爸爸媽媽不要你了嗎?”他冰冷的目光看著她,很久,點了點頭,“我是孤兒。”聲音也是冷冰冰的。以沫沒介意,熱切地對他說:“我沒有哥哥,你來當我哥哥,幫我打架吧。”
男孩愣了愣,目光中的冷漠似乎淡了許多。以沫很肯定地拉起他的手說她真的很想有個哥哥。她沒說出口的是自己需要一個玩伴,將來挨罰時,也有人一道陪著,不再無聊。
以沫哀求爸爸別送走這個哥哥。林絡看向老婆阿依古麗,她抿著唇,看看以沫,又看看男孩,歎了口氣,“也好,這個孩子很穩重,但願沫沫今後不再那麼野。”
按照中國人的傳統觀念,以沫這樣的女孩子很野,野得不像話,每天不“運動”渾身難受,可偏偏長了一張溫柔純淨的臉,不少想欺負她的人因此吃了大虧,直到被打得滿地找牙方發現她是個表麵溫順綿軟,內裏凶狠狡詐的小惡魔。
林家所在的K市,是一座美麗而寧靜的內陸城市。林絡號稱K市首屈一指的拳師,拳法甚為精湛,為人卻很低調,從不參加各種各樣的擂台賽,也從不輕易收徒弟。在K市開健身館的十三年中,他隻收了四個徒弟,其中最小的一個就是以沫。
以沫最初學拳時才五歲,原本可以再提早兩年學的,是阿依古麗不同意,覺得女兒天生充滿暴力因子,學了拳更容易惹禍上身。這個維吾爾族女人總是對以沫搖頭,不搖頭時多半會唉聲歎氣,好像生下這個孩子是她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可她似乎又很在乎以沫,喜歡買最好看的衣服打扮她,給她做天下最好吃的菜,臨睡前講故事給她聽。心情格外好時,她會買來"海納花",把花瓣擠壓成汁塗在自己的指甲上,也給以沫塗滿。她對以沫說除了自己,決不允許其他人欺負她的女兒。
以沫覺得母親是個奇怪的女人,臉上身上都有奇怪的傷疤。而且,母親經常會做噩夢,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叫聲,每次她被母親半夜發出的聲音驚醒,就鑽到爸爸懷裏,讓他一邊抱緊自己,一邊去安慰那個滿頭大汗、臉色恐怖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