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養以沫和相濡的夏三全夫婦住在距離K市一百公裏的J市,曾與阿依古麗是生意夥伴。出事後,他倆當了兩個孩子的監護人。他們所能看得見的好處是林家的財產都歸他們管理,事實上等於擁有了林家全部遺產。十六歲的相濡被送去郊縣讀寄宿高中,理由是郊縣教學質量高,而且軍事化管理有助於孩子早日成才。至於以沫,他倆沒那麼做,因為她是女孩子,留在身邊買菜做飯,料理家務。事實上,他倆除了管她一日三餐,全部精力都放在了生意經營上。進貨,發貨,盤點,收賬,忙得幾乎腳不沾地,自然無法盡到應盡的監督責任,何談遏製悲劇的發生?以沫對自己日漸隆起的腹部並不擔心,以為是冬天吃得太猛造成的。待十二月來臨,女孩腹部一陣痛過一陣、進入醫學定義的臨盆時,夏三全夫婦終於明白發生了什麼,手忙腳亂,不知所措,卻不急著送她去醫院,而是忙於自我檢討,後悔收養了一個“禍水”。巧的是他們的侄女,正在附近讀衛校的十七歲的夏吉滿過來看望,發現這一狀況,果斷地提出必須火速送以沫去醫院生產,並按照以沫的請求打電話通知相濡回來。
驚恐讓以沫幾欲昏厥。夏三全夫婦依舊猶豫著,說他們是規規矩矩的人家,丟不起這個人。吉滿哭著求他們,激動地說兩條性命重要還是破點財重要?夫妻倆竭力否認怕花錢,而是擔心輿論壓力太大。
麵子,竟比兩條人命還重要嗎?
爭論在繼續,以沫聽得煩躁,掙紮著拿起窗台上的剪刀,不顧死活的,對準自己的腹部紮下去。她要殺死那個藏在她肚子裏的魔鬼,全然忘了這樣也會殺死自己!
劇烈的痛讓女孩慘叫起來,隔著衛衣,剪刀沒能穿透所有的肌理層,但流出的鮮血紮痛了女孩的身體,也震醒了夏三全夫婦的靈魂。
以沫被送進一家肅靜的私立醫院,條件很一般,產科的女醫生也年輕,不像多有經驗的樣子。冰冷的產房,空調剛剛啟動,以沫感受不到一點暖意,身上的熱氣倒是一點點散去。她的呻[yín]聲越來越低,看著蒼白的屋頂,感覺自己已躺在了太平間。“爸爸,我能去找你嗎”她出現了幻覺,看見爸爸憨厚的笑容,曾經,她用“精忠報國”來形容這個男人的長相,被他狠狠刮著鼻子,叫她“調皮鬼”。
她想,等她死了,已是植物人的媽媽也很快會跟來,她們在天堂相聚,還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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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女醫生一個忙著清創,一個忙著為女孩剃去□毛發,進行消毒。女孩卻再也支撐不住,就在失去意識前,一個五十歲上下的女醫生匆匆進入產房,隻看她一眼,便厲聲道:“馬上進行剖腹產!”
以沫醒來之後,記得自己做了個奇怪的夢,夢見自己腹部被打開,鮮血淋漓中,一雙戴著長膠皮手套的手從她的腹腔內取走了一團黏糊糊,肉粉粉的東西。那個粉色的肉團發出高亢的哭聲,仿佛在控訴命運的不公,反對將他強行帶離窄小卻溫暖舒適的天地,進入這個冰冷空曠的世界。
那年,以沫才十三歲,竟已過早的經曆了喪父,失母,受傷,懷孕,剖腹產等可怕的重大事件。
低齡剖腹產子的後果很嚴重,不僅損害了以沫的健康,還剝奪了她再次生育的能力。一個月後複查時,醫生用抱歉的口吻對夏三全夫婦說這個孩子紮破了自己的腹部,產程中沒法顧及兩頭……以沫覺得這女人說得真囉嗦,完全可以用一句話表述清楚:“夏以沫,被細菌感染引發術後內膜粘黏,今後很難再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