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車回身打起車簾,恭敬道,“三嫂請。”
一身白狐皮鬥篷,彎腰走出了娜仁托雅。烏蘭雙手接了扶她下車,隻覺得那手冰冰涼,再看那臉龐本就帶著孕中不適的倦色,長途奔勞,清冷的白狐毛襯托下越顯寡白,全無了往日奪人的光彩。看在眼中,烏蘭不免心疼,想說一句怎的勞動你來了?可今時今景,竟是說不出口,隻道了聲“當心”,挽著她進了帳。
娜仁托雅的到來讓焦急等待的人們著實鬆了口氣,卻也都更迫切那帶來的結果。帳中候立,靜悄悄的。待吃了一小盅湯,臉色才算暖了些,娜仁托雅看看周圍,開口一句竟是,“老六那丫頭呢?快帶來讓我瞧瞧。”
……
曾經不隻一次地猜想過那傳奇的草原霞光是何等的風彩,更自賽罕出了事,雅予腦子裏每時每刻都來來回回浮現著這幾個關乎他生死的人名,可還是未料到任是她心急如焚,一旦相見依然會驚歎於眼前的女子。她的美麗如此張揚卻不迫人心燥,身材意外的嬌小,握著她的手這麼光滑,這麼軟,讓人怎麼都想不出那揮鞭馳騁的馬上英姿;花容豔逸,舉止典雅,不知鐵血之中又是如何與她的男人比肩。隻此刻,目不轉睛地打量著自己,卻不予人半點不適,明眸含笑,仿佛傳進人心裏,如此……溫暖。
雅予的心悄悄道,所傳非虛,所傳太虛……
娜仁托雅仔細地瞅著近在身邊的人,好一副精致如畫的眉眼,好一顆嬌嬌潤潤的小紅果兒,原當他要東要西、緊著伺候的是怎樣一個刁了他脾氣、逞性子的丫頭,原來竟是這麼一個清涼如水、淡淡如玉的女孩兒。輕輕握著她的手都不敢用力,好似一碰就要傷了她,再想那錚錚鐵骨、狼獸一般的男人,娜仁托雅不覺笑了,扭頭看向烏蘭,“難怪那混帳東西了。”烏蘭苦笑,搖搖頭。身為長嫂,頭一次這麼辨不清,實在是被這兩兄弟一個女人折騰得昏了頭腦。
“行了,去歇著吧。別急。”
“……是。”
得知要被娜仁托雅召見,雅予來時已然做好了回不去的準備,誰知這一麵不及一刻,隻得了這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就又把她打發回自己的小帳。雅予不免詫異,難道說賽罕當真隻威脅了紹布,卻不曾與自己兄弟說明?不對啊,他得不著見,紹布也得與他兄弟交易,否則景同怎麼辦?百思不得其解……
……
一早就聽說她來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知道這張牌是烏恩卜脫特意打給他的,紹布冷笑那廝無能之後,候在帳中心是冷硬,人卻坐不安穩。一年總要往金帳去幾次,總會見幾麵,她似從來沒躲過他,可他卻不記得上一回兩人麵對麵說句話是什麼時候。
她來了,分明是比前些時瘦了,臉色也寡,可看著那張臉,他心裏那根細小的軟刺又被撥動,平日深埋不覺,隻冷不防就會紮得人一個激靈。目光冷冷地接了她,紹布麵無表情,卻不由自主早在她身上去尋那隆起,見平坦如初,心裏不知怎的,竟是自欺欺人地略略鬆了口氣。
她見他從來都依著禮數,這一回也不例外,即便是來求他,麵上也是一隔千裏的客套。每當這個時候,他就壓不住心裏的不耐,“有話就說吧。”
“請王爺高抬貴手,從輕發落。”
“我的手能有多貴?貴的是汗國大律,太師抬自然就抬。”
娜仁托雅微微一笑,“堂堂探馬赤軍大將軍,無論罪罰,依汗國大律都該是由金帳審理,如今宗王案交於宗王族內,王爺如此恃權涉政,我是該說您憂國憂民呢,還是該說您,公報私仇?”
紹布頗以為然地點點頭,“太師夫人果然不同尋常,比整日扛著大律的太師爽快多了。既然你說要論私仇,那咱們就論。我這個人眥睚必報,從無磊落之名。說說,你打算怎麼賄賂我?”
“我自是有王爺想要的東西。”
“我想要的?”紹布不屑一笑,端起茶盅抿了一口,“你可當真知道我想要什麼?”
“你想要的,是烏恩卜脫。”
這話她說得極是平靜,他卻不由微微一怔。
“他也心眼兒小,兄弟女人不能給你,至於旁的麼,”娜仁托雅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錦袋,打開,取出一封信遞過去,“隨你。”
紹布皺了眉,接過一看,不覺大驚!烏恩卜脫野心之大他早就知道,這些年不僅僅在瓦剌奪去半壁汗庭,更把手伸到了韃靼,利用自己的媳婦鼓動老太師,在各派勢力中遊說拉攏、掐人的命脈。其中最與他不合的,就是主戰的最強勢力、老太師的次子巴日。巴日好戰、早想篡逆,卻不慎在時機未到之時將謀劃的一封親筆信落到烏恩卜脫手中,就此壞了大事不說,而後因著這把柄常被牽製。此刻這封信就在手中,隻要紹布送人情給了巴日,非旦能幫助他得到主戰的最大支持,還可能致使烏恩卜脫在韃靼的多年經營毀於一旦。
紹布將信慢慢折好,“他這可是飲鴆止渴。”
“是你灌給他的。”娜仁托雅低頭飲茶。
“好。”紹布將信收起,“既然他要喝,那我何必攔阻?明日刑場挑斷老六腳筋,你們隻管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