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秀青聽見唐思淼的聲音,她轉頭,就見唐門的二小姐帶著麵具不知何時而至,目光憐憫又懷念的望著她,歎息道:“你愛他勝過了一切,甚至超過了殺師之恨——可在他心中,你永遠不是最重要。”
頓了頓,唐思淼低笑道:“如今他初嚐情滋味,或許你會幸福一段時日。然而一旦他觸到更深一層的劍道……你知道,這家夥的劍,是無情劍。”
孫秀青沉默,半晌低低道:“我猜得到結局。”她笑了笑:“總不會是白頭偕老便是了。”
唐思淼猛地攥起拳頭:“……一瞬換一生,值得嗎?”
“沒什麼值不值得,不過是選擇罷了。”孫秀青笑笑,眼神坦蕩明亮,“唐姑娘會看不起我嗎?覺得我離經叛道、忘恩負義,愛上有殺師之恨的仇人,還一心向著他?”
沉默了很久,唐思淼吐出了口氣:“不,我欽佩你。”
孫秀青是什麼人,她是峨眉的三英四秀之一,是江湖數得上名號的俠女,敢愛敢恨。當得上這麼久的俠名,又會在聽聞獨孤一鶴死訊第一刻便向西門吹雪刀劍相向不懼死生,擔得上西門吹雪的心動的孫秀青當然不是什麼忘恩負義之人。
正如同她所說,是個選擇而已。
獨孤一鶴對她有撫育再造之恩,而她欠西門吹雪一條命與一份情。
說不上哪份感情更重,隻是無論選擇哪一份都要背上另一份而已。
她是個劍客,她因西門吹雪的劍愛上西門吹雪,她會不知道他們的結局嗎?不,她知道。愛上西門吹雪從來不會是個善終。
她隻是做了個選擇,用一生來成全一瞬,用永遠的背負來成全一瞬的放肆。
到底哪一個更淒慘?或許正如她自己所說,孫秀青是個離經叛道之人。
唐思淼有些出神,她無法否認從孫秀青的身上看見了自己的影子。她忍不住去想,如果自己也有和她一樣的勇氣,會不會又是一副光景?
想畢,她自嘲的笑笑,在孫秀青不解的視線下,懶洋洋的打了哈欠:“總之那天西門吹雪拋棄你了,江湖容不下你,你便來我唐門養老便是,反正我唐門名聲不好,也不差這條。”
孫秀青笑了,眉眼間俱是灑脫:“那還真是謝謝唐姑娘了。”
“唐門那邊似乎有葉孤城的消息,我先走了。”唐思淼搖了搖手,抬步離開,“我可沒有你這麼自虐,愛什麼不好……愛柄劍。”
頓了頓,她歎息道:“我們都忙著尋小雨——八月十五之前,這柄劍就托你照顧了。”
孫秀青雙手抱拳,深深的彎腰許諾道:“定不負君所托。”
唐懷夏帶著冰蠶絲的手套,握著白瓷杯沿半晌,也不見他有要喝的動向。花滿樓自始至終都坐在另一側,笑如春山,神色安寧。
較之花滿樓的安然,陪在花滿樓身邊的花星羅卻有些不耐,她凶狠的瞪了唐懷夏一眼,氣呼呼道:“我七叔叔好心款待你,你卻端著不喝是什麼意思,怕我七叔叔毒死你嗎!?”
唐懷夏望了這名被花家全體捧在手心的下一代一眼,嗤笑道:“花小姐,你們花家想要毒死我,恐怕還需費點功夫。”
“你——”
“好了阿玖,你出來這麼久,大嫂應該有些擔心,你回去吧。”
花星羅似乎還想要說些什麼,最後卻迫於花滿樓的壓力,隻能衝唐懷夏做了個鬼臉,氣呼呼的跑回去了。花滿樓側耳,還能聽見孫伯著急“孫小姐慢點”的呼喊,忍不住覺得有趣。
唐懷夏停下了玩弄白瓷杯,冷淡道:“你倒是真娶了那棺材。”
花滿樓道:“世人皆知,我娶得是唐門四小姐唐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