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後來蘭溪還是將小天想要追求她的意思,告訴了給她聽,可是也許是因為錯過了最好的時機,她反倒並不覺得怎麼高興了。
再後來……再後來,杜蘭溪就仿佛變成了一道陰影,總是出現在她跟小天之間。就算她千方百計明示暗示過了,不希望有人打擾她與小天的獨處,可是杜蘭溪就是裝聾作啞地一直橫插在她和小天中間。
就算是姐妹,也不可以當電燈泡的,是不是?更何況是杜蘭溪這樣的,根本不是不小心當了電燈泡,而是隨時要對她跟小天之間的事情指手畫腳……
她跟小天之間怎麼了,用得著一個外人來管麼?就算是姐妹,可是在情侶的關係麵前,也該是外人不是麼?
更讓她越來越不能忍受的是,小天雖然是跟她在一起,可是目光和注意力分明都放在杜蘭溪的身上。兩人看似一直在鬥嘴,可是分明是將她這個女主角晾在一邊,他們兩個鬥嘴能從頭鬥到尾,仿佛當她一直都不存在。
有時候她自己都不能不恍惚,那個不合時宜地總出現的電燈泡,究竟是杜蘭溪,還是她自己?
如果不是這樣,如果不是杜蘭溪的搗亂,可能她也不會接受龐家樹。
龐家樹是個什麼樣的人,她早就能看得出來。龐家樹與小天相比,萬樣都不行,隻是有一宗——至少跟龐家樹在一起的時候,龐家樹的目光和心思都隻放在她一個人的身上。
龐家樹身邊也有小嘍囉,也有女孩子,可是隻要是龐家樹跟她在一起,他一定是毫不猶豫將那群跟班全都趕走,給了她在小天那裏從沒得到過的尊重。
後來的許多年裏,尹若曾經想,也許如果沒有小天和蘭溪的暗通款曲的話,那她就不會跟龐家樹在一起了吧?
沒有跟龐家樹在一起,她就不會遭受到在龐家的那些虐/待,就不會有離婚這個生命中的汙點,就不會——讓自己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所以說一千道一萬,歸根結底,她今天所遭受的一切,都是杜蘭溪造成的吧。
她無數次無數次地捫心自問,為什麼杜蘭溪那副野小子的模樣,偏偏能係牢了小天的心?是不是她一直以來的乖巧模樣都是錯了?——就像人家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一樣;是不是太過乖巧溫柔的女孩子,雖然能夠吸引男生的目光,卻不足以拴牢他們的心?
於是她想變壞——她一直小心藏在心底最深處幽暗角落裏的另一個她,開始叫囂著想要衝出來。
就在那個時候,她爸出事了。消息不是他爸自己從韓國傳回來的——她爸那時候正在逃命中,身上銅板都沒一個了,又哪裏還有能力打越洋電話?就算一同出國打工的老鄉,也個個都被她爸得罪光了,或者是欠了債都不還,人家還哪裏有人管他的死活?
給她帶來消息的是陌生人。可是就算是陌生人,卻也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
那天晚上下了晚自習,原本說好了小天會來接她,結果等到學校的人都走光了,也沒等來小天。她就笑,一邊獨自踩著夜色走,一邊大聲地笑——她都不必打電話去問,她都知道小天去幹嗎去了。下午體育課的時候,杜蘭溪跑八百米崴了腳脖子,還沒到放學就提前請假走了。
就在她自己笑得最開心的時候,幾個彪形大漢從路邊無聲聚攏過來,一人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另外幾個人捉住了她的手腳。
“你們是誰?”
“你們幹什麼?”
“……救命啊!”
心頭翻滾過無數喊聲,可是她那一刻根本沒有一個聲音有機會發出來。以她的體力根本無法與那幾個彪形大漢抗爭,那個人的手一直按在她嘴上,一絲聲息都不會透出來。
那個晚上,鵬城的夜那麼黑。天上一顆星星都沒有,沒有一縷光能照進她的絕望。
她哭,卻沒機會哭出聲來,隻能無聲地流淚。
她想掙紮,卻換來更殘酷的對待,她的四肢都被狠狠地壓住,後來甚至被他們用繩子捆住——這個姿勢,她小時候曾經在鄉下親戚那裏見過。他們過年殺豬的時候,就將豬捆成這個姿勢,吊在木杆子上,在一片哄笑聲裏,抬著它走向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