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諸人見我哭得幾乎斷氣,也紛紛恍然的想起自己來此的使命,於是各個低頭開哭,一時間大殿上哭聲直上九重天。
搞定,我揉著紅腫的雙眼,用袖子掩去脣邊得意的淺弧,不經意間和胤禟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他眸裡隱含憂傷,顯然正沉浸在喪親之痛中。不過此時那眼神夾雜了幾分無奈,似又帶著縱容。我心虛地低下頭,感覺剛才的小動作全沒逃過他的眼睛。
法事結束後,辣椒粉抹多的我,雙眼腫得像核桃,假哭太過的嗓子彷彿著火,長跪的膝蓋酸麻疼痛,一步一挪才回到絳雪軒。
回來後,我馬上吩咐喜福打水,然後拚命沖洗眼睛。洗了半天,感覺不再火辣辣的痛時,一條毛巾遞來,以為是喜福的我伸手接過,沙啞的道:“謝……謝。”
“不用客氣。”熟悉的優雅聲音傳來,我慌忙抬頭,卻忘記自己的臉濕漉漉,瞬間無數水珠濺到對方衣上。
胤禟淺笑的望著我,完全不在意衣上的水跡,把一個盒子遞到我麵前:“剛才哭的那麼厲害,把嗓子哭壞了吧!這裡麵有治嗓子的藥,還有化淤膏,你跪那麼長時間,雖然墊著墊子,恐怕膝蓋也受不了。讓喜福把藥煎了,再給你腿上擦些藥,很快沒事的。”
我紅著臉接過藥,用破籮嗓子道謝的同時狠瞪了眼在旁偷笑的喜福,怎麼胤禟進來也不提醒一聲,真沒同胞愛。
喜福笑著上前接過盒子道:“格格,奴婢去親手煎藥,待會兒服侍格格喝下,可別辜負八貝勒一番心意才是。”說著不顧我要殺人的眼神,轉身離開。
喜福一走,我更坐立不安。在外人眼裡,這幾年我和胤禟走得很近,但實際我倆單獨相處的時間不多。大家聚在一起時,他總以旁觀者的姿態微笑凝視一切,這樣的他幾乎讓我以為多年前保護我的諾言是場空幻的夢。
此時,胤禟的眼裡隱含苛責,總讓我不由自主想起之前偷笑被他看到的事。
“以後別這樣了。”半晌,他幽幽的打破寂靜。
我的心怦怦亂跳,感覺就像考試作弊被老師當場抓包。
“你瞧瞧,眼睛紅得像兔子,你若真不傷心,做做樣子便是,何苦跟自己眼睛過不去。”
“你是因為這個不高興?”我啞著嗓子錯愕的問,還以為他是因我在裕親王靈前胡鬧而不快,畢竟胤禟很敬愛這個伯伯。裕親王病重時,他一直親自侍奉湯藥,忙得連來見我的時間都沒有。
“要不然你以為我是因為什麼?”他搖頭嘆道:“其實大伯是很好的長者,你沒有和他相處,自然無法了解。”
我長舒口氣,幸好胤禟不像他爹康熙那麼霸道,根本不管我認不認識裕親王,就把我揪到靈前當孝子使喚。還讓他所有兒女都去哭靈,那些人表麵聽話,背地裡又有幾個是真正傷心?起碼那個陰險的四阿哥就不像正在傷心的人,我邊想邊揉發癢的眼睛。
“別揉了,過會兒就好。”他抓住我的手,阻止我繼續摧殘自己的眼睛。
“可是不舒服。”我可憐兮兮的掙紮,決定下回打死也不往眼裡放辣椒粉。
“我幫你看看。”他遲疑著扒開我的眼簾,輕輕吹氣。
涼涼的風拂到眼間,像是絲絨拂過人麵,恍惚中,彷彿有一把由水麵的薄藹、花畔的露珠構成的扇子在我眼前搖動,扇出雍容涼爽的氣息。胤禟溫熱的手撫在我眼旁,使氣息溫涼參半,痛癢的感覺漸漸消失。
我大睜的眼裡此時全是他晶瑩俊朗的麵容和掛在脣邊不冷不熱的微笑,他的人一如那溫涼參半的氣息,讓人覺得舒適又難以琢磨。為什麼這樣卓絕不凡的人,歷史上的下場如此悲慘?雍正何其忍心,把“阿其那”的蔑稱賜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