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徐子淩南下已經過去十了。
十日來,看不見徐子淩,茗夏做什麼事都有些興致缺缺。平日裏大多時間都用來和林娘子學女紅去了,偶爾會彈彈琴、陪月兒逛逛夜市。
不像曾經在礬樓裏的時光,需要與達官顯貴們虛情假意的客套往來,這種平淡自在的日子更讓她喜歡。唯獨缺的是心一份心裏的安寧。
前兩日,她與月兒回礬樓看望青姨,青姨帶她們一起去吃飯時,遇到了一個她暫時不想遇見的人——周邦彥。
當時周邦彥正與兩位公子哥在礬樓一包間內聚餐,上菜時房門未關,恰逢茗夏幾人從旁路過,周邦彥看到後立即出門與茗夏打了幾聲招呼。
茗夏應付幾句後,想借故離開,周邦彥卻極力邀請她們一起用餐。這不合時宜,也不合情理,茗夏果斷拒絕了。
不知有心還是無心,周邦彥提高音量再度發出了邀請,聲音驚動了包間內的同伴,一時全都走了出來。
氣氛頓時微妙起來。兩位公子哥認出了青姨身上礬樓“媽媽”的衣裳,還以為茗夏和月兒是礬樓的清倌兒,拒絕了周邦彥佐酒唱曲的請求。
兩位公子哥自恃身份不凡,開始質問起青姨來。丫鬟月兒一聽他們質問青姨,便大聲她們已經贖身了,不信可以問周邦彥。於是兩位公子哥扭頭看向周邦彥,卻見他臉色平靜的搖了搖頭。
月兒氣憤的爭辯,兩位公子哥對她的話置若罔聞,隻是向青姨道要兩女進去為他們佐酒助興。
青姨笑著解釋了茗夏二人的如今身份,但兩位公子仍舊不依不饒,甚至報出了自己的身份,讓她看著辦。
一人是蔡京的兒子蔡鞗,另一人是朱勔的兒子朱貴。蔡、朱都是朝中赫赫有名的大官,青姨也開罪不起,一時有些舉足無措。
正猶豫間,丫鬟月兒舉起手吼了一聲:我認識童貫爺爺!
這話一出,蔡鞗與朱貴臉色驟變,清楚某些內幕的他們急忙向青姨賠了個禮,把周邦彥拉進包間裏去,不再出來。
當時茗夏已經看到了出現在走廊盡頭的老人周倜,以為要鬧出大事,卻沒想到月兒的那一句話解決了麻煩。
事後經月兒解釋,茗夏才知道原來前些日送藍青給她童姓老人就是大名鼎鼎的童貫。至於那兩個公子哥為何對童貫如此忌憚,她想不通,也不願去想。唯一讓她疑惑的是周邦彥為什麼要不認識她們。
自那後,為避免再遇到類似的情況,茗夏出門的次數就更少了,隻有偶爾在林娘子邀請下,才出府去遊玩。
期間蘇晚也來過林府一次,與茗夏聊了會兒,最後離開時告訴了茗夏她要回揚州的消息。
這些日,汴梁城裏的氛圍十分凝重。先是聯金伐遼的消息確定下來,不僅拱衛汴京的禁軍在做戰前準備,還有部分西北禁軍也奉命調往汴梁,以壯大北伐隊伍。再後來,呼延灼戰敗投敵、高太尉領兵二伐梁山的消息也是引起了滿城風雨。
對於林府最直觀的影響,便是林衝以都頭的身份,參與到了征討梁山的行動中去。
晁蓋、宋江也沒閑著,趁朝廷喘息之際,讓好漢們喬裝打扮,裏應外合攻破了青州城,洗劫了大量財物、收編了許多士卒回梁山,使得梁山有了更多對抗朝廷的資本。
江南杭州,徐子淩在方百花身邊待了四五,對他們的業務已經了解了七七八八。
起義軍在清溪縣已然組織完畢,隻待一聲令下,就能高舉義旗,席卷四周州城。此時方百花在做的,就是擴大摩尼教和“聖公”在杭州一帶的影響,順便在杭州城內發展內應。
他們的最終目的是起義時裹挾更多無知的民眾,以壯大起義的聲勢。但在徐子淩看來,這隻是錦上添花之舉,改變不了根本問題。
一方麵,沒有受過訓練的民眾,即使憑著血性、信仰在戰場上悍不畏死,但實際上戰鬥力或許連廂軍都不如;
另一方麵,如果取得了勝利,方臘等人肯定會下令殺盡官員、富戶,搜刮其財產以犒勞諸軍。而飽受欺壓的百姓一旦嚐到了劫掠帶來的快感,很容易就會沉迷於其中,成為比欺壓他們的官員更為可怕的人。
對此徐子淩也沒有辦法,方臘起義本就在一個尷尬的時間點上,它若是晚個七八年,或許會成功,但現在實在是太難了。一旦他們聲勢太大,朝廷用來聯金伐遼的軍隊或許會用到他們身上。
所以徐子淩對方百花的建議是:廣積糧,晚起義。
方百花聽了他的解釋,也覺得有些道理,但方臘以及支持方臘起義的各方勢力,早已迫不及待了。有些事情,確實不是一個人能左右的。
建議的事也隻得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