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聲,阿福手裏的毛筆一下子掉在了桌子上,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陛陛陛陛陛下……”他眼中全是不敢置信。
“朕念,你寫!”皇帝雙手按在扶手上,雙眼定定的望向前方,一個字一個字的緩緩念了出來。
阿福聽著皇帝口述遺詔,滿心的震駭,他顫抖著提起毛筆,一字不漏的記了下來。
這是皇帝的遺詔,這麼多年來,他從來沒有立過遺詔,這時候他自知大限將至,縱想不服老、不想死也不可得了。
阿福捧著墨跡未幹的詔書,雙膝跪地,呈給皇帝過目。
皇帝的目光慢慢的落在詔書上,他看得很仔細,一個字都沒有漏過,現在他的一舉一動變得十分遲緩,和若水最初見到的那個精神矍鑠的老者判若兩人。
在他的兩鬢開始出現了白發,一根,兩根……幾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爬滿了他的雙鬢。
“陛下,您、您……您的頭發……”阿福吃驚得張大了嘴巴,幾乎說不出話來了。
皇帝卻完全沒有看向阿福,他看完了詔書,緩緩點頭:“很好,蓋上玉璽。”
阿福取過一隻白玉匣子,打了開來,露出裏麵的傳國玉璽。
這是隻有皇帝才可以動用的國寶,他再得皇帝的寵信,也隻是個太監,不敢擅動,抬眼看向皇帝,等他示下。
“蓋!”皇帝隻說了一個字。
阿福哆嗦著手取出玉璽,蓋在詔書之上。
看著那朱紅色的印章,若水突然覺得很刺眼。
皇帝念遺詔之時並沒有讓她離開,但這種事情涉及到皇家最機密的隱私,若水並不想留在這裏。
因為知道的越多,就越是危險。
尤其是她麵前的這名老者。
若水的心中突然升起一種危險的警覺,盡管皇帝由始至終都沒有再看她一眼,也沒有和她多說半個字,他隻是在一步步的安排後事,立遺詔,蓋玉璽。
但若水明白,他已經對自己動了殺機,他是絕對不會讓自己活著走出這個房間的了。
這皇帝的多疑和暴戾之氣,在這幾個時辰中她已經領教得十分清楚,他比之南越國的兀立汗更多疑,更狡詐,表麵上淡看生死,實際上他想要得到的東西,比誰都多!
若水仿佛看到了一隻年老的雄獅,雖然病入膏肓,但獅子終歸是獅子,它就算再老,還是會吃人的。
怎麼辦?
就這樣坐以待斃麼?
若水能夠想得到後麵要發生什麼事情。
等北曜皇帝交待完了後事,他要殺掉的第一個人,就是自己!
因為隻有死人,才是能夠保守秘密的。
在皇帝口述的遺詔裏,他終於決定把這個皇帝的寶座交給他的某一個兒子。
不是大皇子,也不是二皇子,而是若水接觸最多的十三皇子,夜滌塵!
突然之間,若水覺得心裏的一個念頭一閃而逝,快得讓她抓不住。
但,現在不是她想其它事情的時候,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如何自救!
她絕對不會讓自己變成宮闈爭鬥之中的犧牲品。
在若水默默沉思的時候,阿福已經將遺詔封存在一個古拙的木匣之中,然後端端正正的擺放在禦案之上。
“阿福,你先下去,朕和柳姑娘還有話要說。”皇帝盯著那隻木匣,依然沒有看向若水。
阿福躬身行禮,然後退了出去,並順勢帶上了房門。
他隱隱約約猜到了皇帝要做什麼,但他一個字也沒有說,因為不該他操心的事,他絕對不會插口,旁人的生死,也全和他無關。
或許,他現在該做的是去選一副好的棺槨,也算是盡了他的心意,不枉這位姑娘辛苦一場。
若水目送著阿福的背影消失在門外,然後看到那兩扇厚重的門緩緩合上,她的心不由得一沉。
就連阿福都瞧出來皇帝的動機,她又如何會不清楚?
回過頭來,她想都不想的就道:“陛下,我有一個法子,可以讓您很快恢複自由行動,而且您的視力和聽覺都不會有任何變化。”
她注意到皇帝的右手正按在扶手雕刻的龍首之上,卻故作不見。
她知道這間書房之中一定設有機關,而機關的開啟就是皇帝的龍椅寶座的龍首。
他果然是要殺了自己!
皇帝的手指按在龍頭上的右眼上,這裏正是機關開啟的所在,隻要他輕輕一按,若水馬上就會被四麵八方的亂箭射成刺蝟。
就在他正準備按動機關的時候,陡然間聽到若水的話,身子劇烈一震,脫口問道:“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饒是他城府極深,這時候也流露出了急切難耐的表情。
若水的話就像是溺水之人看到了一塊浮木,讓他頓時萌生出了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