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問,周文賓卻來信了,告訴他皇帝已著刑部吏部徹查此案,唐寅三人仍是查後再議,應有希望翻案。
初審時徐經這樣自幼錦衣玉食的公子哥兒遭受不住酷刑而屈打成招,再審時他心中感到了希望又翻了供。
而為唐寅求情的人,卻是文徵明拒親的吳愈。
文徵明接到信時,那信封鼓鼓囊囊的,裏頭除了信之外,還有一隻紅色布老虎,隻有小指頭長短,做得憨態可掬。
他知道,這是顧湘月做給他的。
他與唐寅同歲,俱是寅年所生,屬虎。
無聲一笑,將布老虎放在書案上。
唐寅的案子既徹查重審,出獄就有了希望。
他明白好友,唐寅心高氣傲,是絕對不會以舞弊取勝的,隻要審查公正,就會無恙歸來。
一個多月來,他沉重壓抑的心情算是稍許緩解了,起身看著窗外,天氣已漸漸暖了,略一思索,提筆寫下“三月春光積漸微,不須風雨也應歸。與人又作經年別,回首空驚昨夢非。江燕引雛芳草滿,林鶯出穀杏花稀,沈郎別有傷懷在,不為題詩減帶圍。”
剛寫完,門外文慶道:“公子,周府來人了!”
文徵明放下筆來,門口走進一人,深深一揖道:“文公子!”
此人作小廝裝扮,一臉汙垢,還用繃帶蒙住了一隻眼睛,文徵明看得發愣,這哪像是周府之人?況且周文賓的信剛剛才來,這人為何後腳又來送信?莫不是冒充的?他說道:“尊價是?”
這人笑道:“小人周鳴,乃周府仆從!”
文徵明在杭州周府住過,在京城周府也住過,他與周文賓相交十年,怎會不了解周府情況?周府哪來一個叫做周鳴的人?他心中雖然感到蹊蹺,卻仍然不失禮數,微笑道:“我方才收到逸卿書信,可是又有變故?不知貴管家因何這副模樣?”
周鳴大咧咧往椅子一坐,端起文徵明的茶杯喝了兩口,道:“你方才收到的原是半個月前公子從京城時寄來的,送信那廝在路上撿了一百多兩銀子,在青樓玩了幾天才送來,我卻是一路快馬加鞭,摔得我七葷八素,銀子也掉光了,餓了三天三夜,路上還遇到了劫匪,打了一架。文公子給點錢補償補償吧?我還要去找郎中看看身上的傷呢。”
文徵明聽著這番話好不荒謬,暗想這人定是缺錢花了,來此坑蒙拐騙的,但他也並不放在心上,說道:“貴管家為了替我送信,受了這些苦楚,理應奉送銀兩。貴管家且稍作歇息,我這就讓人燒水奉茶,請郎中前來,待明日奉上十兩銀子,請貴管家好生休養。”
他正待喚文慶去請郎中,這周鳴一陣捧腹大笑,笑聲清脆,分明是個女子,摘下眼罩,用袖子在臉上胡亂一抹,不是顧湘月又是誰?文徵明又好氣又好笑,道:“湘兒!”
顧湘月撲到他懷中,笑道:“小書呆,想我不想?”
“一日不見,如三秋兮!”文徵明紅著臉微笑,“湘兒,不可如此,教人看見!你為何來了長洲?”
顧湘月道:“看見咋了?隻說男女授受不親,我是男子,你也是男子,抱一下又有何妨?”
文徵明笑道:“這愈發不成話了。我讓文慶去替你燒水,將身上汙垢洗了,無端端弄作這般,很有趣麼?”
“有趣得緊!”顧湘月笑道:“這在江湖上叫做易容,乃行走江湖殺人滅口之必備,說了你也不知道,看到我高興不?”
文徵明微笑道:“若不歡喜便攆你了,隻是你不該來!”
顧湘月扁著嘴道:“不該來麼?下次我嫁過來你也說不該來。”
文徵明臉紅道:“又來胡說!我道不該來,隻因你既已回到京城,便該安心在周伯伯身邊承歡膝下,卻來胡鬧,豈非不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