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寶扇縣主如此殷切懇求的目光,李大夫感到了沉重,雖然不想要再打擊這樣善良的寶扇縣主,卻不得不說實話:“縣主,生死由命,切勿強求;老夫也盡力了——”
“不,我不相信!”潮鳶拚命的搖著頭,淚水“嘩嘩”長流。她還沒有實現兒時對母親的承諾,還沒有讓她盡享人間富貴安樂,怎麼可以這樣就離開自己!
“娘,你快醒過來,我是鳶兒啊,我是鳶兒啊,我是你的鳶兒啊!”
“鳶兒,嗬嗬……娘終於又看到你了,再也不要離開娘,好不好——”
“好,鳶兒答應你,鳶兒不離開。”涕淚如雨,傷心欲絕。
“嗬嗬嗬和——”白氏的嘴角扯出一絲細微到幾不可辨的笑容,她的眼睛終於慢慢的,慢慢的永遠閉上了。
“娘!嗚嗚嗚嗚嗚——”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老天爺為什麼這樣對她!如果她一早就告訴母親她就是阮潮鳶,結局是否會不一樣?
妙青師太雙手合十,斂目歎息。
看到如此痛哭流涕的小姐,若安也跟著輕輕哭了起來。
若不是知曉寶扇縣主的身份,他們真該以為這哭的傷心欲絕的便是白氏的親生女兒。
“沒想到寶扇縣主如此善心,當真是令人感動至極。”李大夫也抹了抹眼角的熱淚,悲傷慨歎道。
許久許久,淚水終於漸漸幹涸,她木然的跪坐床前,內心裏仍被刀割一般的痛苦不堪。
“善哉善哉,縣主何故如此悲痛?生死無常,白夫人此去必定榮登極樂世界,能夠擺脫塵世苦惱,盡享天國安寧,應是夫人之福。縣主如此聰慧,難道也堪不破嗎?”妙青師太悠然勸道。
“謝師太開導——”隻是心中仍是化解不去的哀慟。這是她前世最深的羈絆啊!
“寶扇。”一個溫潤沉靜的聲音傳入耳簾,潮鳶以為自己產生了錯覺,直到那人又喊了一聲,“寶扇,別這樣,我會心疼的。”
他蹲下身來想要扶她,她正轉過頭來,頰上淚未幹,一臉淒哀令他的心陣陣抽痛!
“脩綸!”滿腹的委屈和傷心,在看到燕王時,徹底決堤,她一頭紮進夫君的懷抱,就睡了過去。燕王收好了寧神香,小心的抱起了潮鳶,問向妙青師太:“內子傷心過度、精力倦怠,請問師太這裏是否有幹淨屋子供她歇息?”
“淨虛,快帶燕王到禪房去。”
“謝師太。”正經起來的燕王,風度翩翩、謙遜恭順宛若絕世佳公子,讓妙青師太也是詫然。妙青師太雖是出家人,下山化緣時卻常無意中聽人談論燕王,沒想到聞名不如見麵,傳言往往不可輕信。
“阿卓,幫妙青師太為白夫人準備後事。”說罷,燕王已經抱著潮鳶走出了屋子。
暮色天涯盡,粉淚卻難收。夕陽照殘影,處處斷鴻聲。
冥冥錯落的光陰,失華的琉璃燈火,梵文的吟誦在超度亡魂,卻洗不淨生者的悲怨。
幽幽悲笛,嗚嗚咽咽不成曲。
阮潮鳶從不是一個柔弱的人,從前不是,現在也不能是,然而母親的死,畢竟給她太大的打擊,一時間難以接受,葬下白氏後,仍不肯下山,燕王好說歹說不頂用,終是怕她想不開,隻好親自留下來陪她,定山王也來看過她幾次,各個都擔憂緊張得很。
在他的悉心開導下,潮鳶的心情終於一天比一天好了起來,頭腦也清醒了許多。母親自是去了,可她的生活還在繼續,父親、脩綸還有寶寶都還活著,她不能再這樣消沉下去了。
聽了她的話,燕王依舊是那樣淡淡的笑,不過笑得真心好看和自然,一把將潮鳶收攏入懷,略帶嘶啞的聲音顯得分外溫柔:“你能想明白我很開心,我們這就下山吧,以後你想她老人家的時候我們一起來看她。”
“嗯,那我們就收拾東西吧。”既然做好了決定,她就不會拖泥帶水。
已經是夏末秋初的季節,遊雲山的楓葉紅的早了些,滿山紅葉飛,宛若血染的豔麗世界。
“脩綸,可以停一下車嗎?”那株秋海棠開得尤其美豔,潮鳶心生向往之心,輕輕的喊著燕王,卻沒有回聲。她滿懷好奇的回首看身邊的人,這才發現他就著端坐的姿勢就睡著了。
依舊容顏俊美的他,卻染了一身的疲憊和愁緒。潮鳶覺著他是為了自己操勞過度所致,頓時心生愧疚。
輕聲叫停了馬車,隻為讓他好好入眠。
拿過一件袍子搭在他的肩頭,潮鳶徒步下車,流轉的美眸裏倒影著山野四周的秋季勝景。
若安走了過來,朝著潮鳶身後看了看,問道:“小姐怎麼下來了?燕王殿下呢?”
“讓他睡一會兒吧,想必是累了。”潮鳶笑著答道,緩步走向那株秋海棠,若安也緊緊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