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是時候讓你活絡活絡筋骨,你現在的狀況應該是不成問題……”
於是,他開始陪著她擺攤做生意,回到家後,就忙備料、揉麵團、準備隔日做生意的瑣碎雜務,日子雖忙,倒也充實。
現在有他接下粗重活兒,凡事總搶在她前頭做好,讓她肩頭的負擔少上許多,已許久不見她揉著頸子的疲憊神情。
打一開始,她便對外宣稱他是她的遠房表親,雖然那張毀壞的殘容一眼瞧上去是挺嚇人的,可看久了,眾人也逐漸習以為常,還能與寡言的他聊上兩句,左鄰右舍關係倒也建立得還算和睦。
這一日收了攤,一如往常地走在與她一同走過無數回的歸途,夕陽餘暈暖暖地拂了一身暖適,人都倦懶了。
他步子愈拖愈慢,享受著回程與她共度的寧馨時刻。
他其實很喜歡、很喜歡與她共行的這一段路,手邊空了下來,腦子也空了下來,不必忙碌也不必思慮,僅僅是有一句沒一句地與她聊著一日瑣事,話話家常。
“你在這兒等著。”她將方才收攤時順道買的烙餅遞給他,便徑自往藥鋪裏走去。
他還是愛吃這攤的烙餅,有時手頭有點餘錢,她會買些小零嘴給他解饞,他永遠隻吃烙餅,她總笑說,沒人比他更好養了。
其實,這一家的烙餅也沒真好吃到讓他愛不釋口,過硬的餅皮咬久了還會牙酸,他隻是忘不了她領他回家的那日,眼神裏的溫暖,以及在齒頰邊泛開,那淡淡的芝麻及麵餅氣味。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它便宜,易飽。
他靠在攤車旁,啃著烙餅,一麵等她。
她是要去替他抓藥。雖然做生意收入並不穩定,有時手頭寬裕些,三餐便吃得好些,若遇上手頭吃緊,野菜白粥也是一餐,無論吃好吃壞總能度日,唯獨每日必喝的湯藥,再怎麼沒錢也不曾讓他少喝上一日。
啃著、啃著,一塊餅都啃到底了,還不見她出來,他等得久了,不禁湧上一絲絲心慌。
盡管明明白白瞧見她待他的好,心底仍存在著難以消弭的不安,唯恐自己累她太多,終有一日,她難以承載,會不會無聲無息地就此棄他而去?
他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焦灼,邁步進入藥鋪子裏尋她。
“我說掌櫃的,咱們都好多年舊識了,怎好如此無情?就再賒我一回嘛——”
“你已經賒很多回了。”王掌櫃不給麵子地駁回,他也是捧人飯碗的,東家盯得緊,快別為難他了。
“就近來手頭不太寬裕啊,我哪一回有了錢,前債不是清得幹幹淨淨,可沒賴過你一文錢。”
這麼說……倒也是啦,若不是她還算講信用,哪能讓她動不動就賒賬?若人人如她,他還不卷鋪蓋回家吃自己?
王掌櫃歎口氣,終究還算拗不過她,接下藥單。
一麵抓藥,嘴上忍不住又叨念她。“我說你這勞什子遠房表親的,什麼病恁地麻煩?你這來來回回也抓了不少藥,花上這麼多銀兩,究竟是有沒有得救啊?若是無望了,我看你就聽我勸,別白花冤枉錢了,你日子也沒多好過啊……”
“呸呸呸!我也不過才賒你個幾帖藥,你可別咒人啊!他會活得好好的,健健康康、長命百歲。”
“我這可是為你好,換了別人我還不說呢……你這性子我還不了解嗎?啥缺腿斷臂的都撿回來,心腸太軟可不是好事,要做善事也秤秤自己幾兩重,可別拖垮了自個兒……”
在廳堂外靜佇了會兒,他沒驚動任何人,悄聲退回藥鋪外,安靜等候。
不對喔,這人今晚挺怪的,安靜得不太尋常。
倒也不是說他平日很多話,隻是這與平日的寡言不同,一回來就自顧自地忙得團團轉,啥事都搶在前頭辦妥,準備晚膳,明日攤子裏的食材,才隨意扒了幾口飯,又去打水利用灶上餘火燒洗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