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那人冷笑著,一把推開瑟瑟,揮劍向澈兒刺去。瑟瑟拚著最後一絲力氣,將澈兒扯開。劍偏了偏,卻依然刺到了澈兒身上。瑟瑟感覺到有血濺到了她臉上,熱乎乎的,那是澈兒的血。這一刻,她的心徹底冷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驚恐攥緊了她的心。

房門忽然大開,金總管帶著數十名侍衛出現在門外。前麵幾名侍衛手中提著宮燈,將柴房內的一切照得清清楚楚。

一道人影縱身躍了進來,劍閃著寒光,將那柄再次刺向澈兒的劍擋開。

瑟瑟聽到夜無煙清冷無波的聲音隱隱漾起一絲顫抖,他吼道:“來人,傳禦醫。”

瑟瑟急得眼睛都紅了,可惜的是,她一點兒也不能動。澈兒,她的澈兒不會有事吧。她這個母親到底是怎麼做的,到了關鍵時刻,竟然保護不了澈兒。

不一會兒,一個老禦醫被侍女引領著走了進來,是璿王府裏的嚴禦醫。他趕得滿頭大汗,氣喘籲籲。侍衛們提著燈,老禦醫看了看澈兒的傷口,皺眉道:“無大礙,沒傷到要害,隻是孩子本來就體弱,又是自身有寒毒,所以,還是很危險的。”

“寒毒,你是,他身有寒毒?”夜無煙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聲音竟然不自覺地拔高了。

嚴禦醫奇怪地看了夜無煙一眼,沉聲道:“王爺,不是良公子一直有寒毒嗎?”禦醫奇怪的是,璿王似乎才知道一般。府裏人不是人人都知道嗎?

夜無煙這才發現,嚴禦醫是誤會這個孩子是伊良了。伊良的寒毒一直是雲輕狂醫治的,這個嚴禦醫沒見過伊良。

夜無煙壓住心驚,伊冷雪懷孕前中過毒,後來在懸崖的冰上又凍了一,得了寒症,是以遺傳到了孩子身上,並發了寒毒。寒毒並不是常見的病,而這個無邪公子,也有寒毒?

夜無煙回首指了指瑟瑟,對嚴禦醫道:“為他也治治吧。”原以為,瑟瑟也是夜無塵的屬下,方才看到他拚死護著這個孩子,顯然不是。

嚴禦醫走到瑟瑟近前,為瑟瑟診了診脈,擄了擄胡須,道:“雖然毒霸道,但是因為不是從傷口滲入的,隻是抹到了肌膚上,所以,無大礙。”

嚴禦醫從藥囊中拿出一粒藥。一側的侍女慌忙接到手中,喂到了瑟瑟口中。藥效發揮得很快,不一會兒,瑟瑟便感覺到手腳能夠動彈了。她扶著牆,緩緩站起身來,艱難地挪到了澈兒麵前。

宮燈照亮了昏暗的柴房,軟榻上,澈兒靜靜地躺在那裏,臉上一點兒血色也無。因為方才點了睡穴,所以還沒有醒。但是,似乎在夢裏,他也感覺到了傷口的疼痛,眉頭緊緊擰著,身子不時地輕輕顫抖著。

瑟瑟欲哭無淚,心絞痛得似乎要碎掉。她彎腰,將澈兒抱了起來,一言不發,緩步向外走了出去。

“你要做什麼?”金總管上前攔住了瑟瑟。

瑟瑟抬眸,冷然道:“既然你們已經利用完畢,總該放我們走了吧。”她抬眸掃了一下眼前的亂局,看到刺殺澈兒的人果然是張有,此刻已經被生擒。想必,明日一早,緋城就會傳開,太子為了陷害璿王,派人刺殺自己的假公子。

夜無煙之所以將她和澈兒關到柴房,且守衛如此鬆懈,大約也是為了引張有冒險,來個甕中捉鱉。可歎,這個張有竟然如此沒有心機,如此急於成事。而她的澈兒,便成了這次局的魚餌。

金總管神色一僵,微笑道:“對不住,我們知道,這個邪公子並非太子的公子,你們現在若是出去,麵對的將是更危險的劫殺。眼下,恐怕隻有璿王府是最安全的。而且,公子又受了傷。”

瑟瑟挑了挑眉,一絲冷笑在唇邊漫開,她淡淡道:“有沒有危險,我會處理的,不勞總管費心。”今夜,她誓要離開璿王府,如若誰敢攔她,她的劍是不認人的。

瑟瑟一手抱著澈兒,一手已經伸到了劍柄,一點一點開始向外拔劍。

“金總管,讓他們離開吧。”身後,夜無煙沉沉的聲音傳了過來,冷澈中透著一絲不可自製的顫意,似乎極力壓抑,卻無論如何也壓抑不住一般。

瑟瑟聞言,刷的一聲,將劍推入劍鞘。她抱著澈兒,緩步離開。

色已快到五更了,街上行人甚少,可以雇用的馬車也極少。瑟瑟抱著澈兒,警覺地走過一道街。

“主子,你怎麼才出來?”一輛馬車停在她們身畔,素芷從車中焦急地探出了頭。她在這裏等了一晚上了,卻不見瑟瑟出來,早已急得團團轉了。

瑟瑟抱著澈兒,上了馬車,淡淡道:“心點兒,甩掉跟蹤的人。”

素芷點了點頭,吩咐車夫駕車。一路行來,換了四五輛馬車,最後又棄了馬車,瑟瑟又裝扮了一番,抱著澈兒,施展輕功,在巷內繞來繞去。她的輕功甚好,甩掉了不少跟蹤者。

回到蘭坊時,色已經蒙蒙亮了,熱鬧了一晚上的蘭坊,已經歸於寂靜。瑟瑟站在大門口,向街頭眺望了一番,看到四處無人,才閃身進了蘭坊。

五更的更漏聲悠長傳來,在空曠的街上悠悠回蕩。

夜無煙從街角拐了出來,狹長的鳳眸微微眯著,凝視著蘭坊朱紅的大門。

“禦波步!”他低低道,全身竟是遏製不住地顫抖,隻有扶住身側的牆壁,才能穩住身形。

日光透過扉窗,映照在瑟瑟身上,日光是暖的,可是,卻化不去她身上的寒意,化不去她心底那一片冰冷。

從回到蘭坊,她便一直坐在窗畔,視線一直凝注在澈兒身上。昨日的易容還沒來得及褪去,依舊是那張平凡至極到令人過目即忘的男子容顏,代表著憔悴和疲倦的淡淡青色,透過易容的粉在眼瞼下隱隱透了出來。

她望著澈兒的身子在疼痛的折磨下,那幾近扭曲的模樣,讓她感覺到了深層的刺骨冰冷,內心的恐懼和焦慮不可抑製地傾瀉。心口悶熱疼痛,似乎要窒息一般。

眼前總是晃過長劍向澈兒身子上刺去的那一瞬,她感覺到了深深的後怕。

這個世間就是這樣,你若是弱,便逃脫不了被人利用,被人欺負的命運,唯有強大,才可以保住身邊人的平安。

門悄悄推開了,素芷和白蘭緩步走了進來,將正在燃燒的殘燭熄滅。

“主子,公子怎麼樣了?郎中請來了,讓他進來為公子瞧瞧病吧。”白蘭走到瑟瑟身畔,輕聲道。

瑟瑟溫柔地為澈兒蓋了蓋身上的薄被,抬指將覆在澈兒額前的一縷發絲攏起,露出了澈兒蒼白的臉。看著澈兒緊皺的眉頭,她伸指在澈兒眉間輕輕揉著。

澈兒是不能輕易受傷的,因為他本來就體弱,兼有無法控製的寒毒。一旦受傷引發了寒毒的頻繁發作,她真的怕失去澈兒。瑟瑟不敢再想下去,冷聲道:“讓郎中進來瞧瞧吧!”

“是!”白蘭躬身退了出去,不一會兒領進來一個老郎中,他為澈兒診了診脈,又看了看澈兒的傷口,輕輕歎息了一聲:“孩子既然身有寒毒,怎麼還讓他受傷?你們這些做爹娘的,究竟是怎麼保護孩子的!”那老郎中語帶責備地道,他大約是把瑟瑟當做了澈兒的爹,把素芷或者白蘭當做澈兒的娘親了。

“李郎中,您老啊,別生氣。趕快給孩子瞧瞧,脫離危險了沒有?”白蘭抱怨道。

瑟瑟聽了郎中的話卻覺得頭腦一昏,隻覺得眼前白花花的,全身好似被當眾澆了一盆涼水。昨夜,璿王府的嚴禦醫也了,雖沒傷到要害,但是因為身有寒毒,所以還是很危險的。

老郎中道:“傷口所敷的傷藥,是上好的金創藥,所以,如若近幾日寒毒不發作,應該是無礙的。”

瑟瑟心中頓時一滯,澈兒的寒毒似乎近幾日就要發作了,她急急問道:“郎中,請問您有沒有什麼法子可以不讓寒毒在近幾日發作?”

老郎中歎息一聲:“老朽實在是無能為力啊。”

白蘭是一個急性子,聞言,上前一把抓住郎中的衣襟,冷聲道:“李郎中,人都緋城你的醫術最高,怎連這的寒毒也治不了?”

老郎中被白蘭身上的香氣熏得迷迷糊糊,他惶惶地道:“姑娘,請放開老朽,要論醫術高明,老朽怎比得上宮裏的禦醫,又怎及得上江湖上的狂醫。你們不如去請……”

“哼,要是請得到禦醫和狂醫,還用得著請你嗎?”白蘭氣恨地一把將老禦醫甩開。

瑟瑟從衣襟中掏出從璿王府盜來的藥丸,遞到了老郎中麵前,道:“據這是醫治寒毒的藥丸,請您老瞧瞧,要如何服用?是否能讓寒毒近幾日不發作。”

老郎中伸手接過藥丸,仔細瞧了瞧,又聞了聞氣味,雙眸一亮,“不錯,這果然是醫治寒毒的解藥,隻因藥物中的幾味藥草隻有海外才有,所以,老朽還以為中原沒有這樣的藥。既然你們有這個藥丸,孩子的病就無礙了。把這個藥每日一丸,接連服用五日,服藥期間,藥物會抑製寒毒的毒性,寒毒是不會發作的。服用五日後,再用內功將體內寒毒逼出來。不過,令公子身上的寒毒極深,逼一次是不夠的,至少需要逼毒三次,即需要這樣的藥丸十五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