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米開外就能聞到麻辣香味,跟攤主混熟了還能免費加把粉絲。想念中學門口的牛肉餅、炸香腸、炸土豆,鍋邊永遠放著一大盤色彩豔麗的配料:幹辣椒麵、胡椒粉、花椒粉……
有一天,他們班參加了學校組織的“新生看上海”活動,回到宿舍裏大家都睡不著覺了。睡在他下鋪的那個身材粗壯、鼻孔很大的男生,也就是後來成為了他鐵哥們兒的徐程,在黑暗中慷慨激昂地說:多麼有活力的城市,多麼有朝氣的時代,我們將來留在這裏,一定能做成一番大事業!
張生哼了一聲,說:“我就看不出這地方有什麼好!我將來還是要回成都去的。”黑暗中又傳來一片噓聲,徐程說:“你果然是從盆地來的,盆地意識。”張生沒好氣的說:“懂什麼,這叫熱愛故鄉。”
突然,張生覺得這個場景好像似曾相識。他想起了爸爸。每當周圍人在自我陶醉成都有多麼好時,爸爸也總會發出這聲輕蔑的“哼”。他當時和其他旁觀者一樣,都覺得自己的爹太“裝”了,覺得他故作清高,自認為自己高人一等,還有人把這歸結為上海人的“傲氣”。
為什麼成都人想家就是“熱愛故土”,而上海人想家就是“故作清高”呢?在深夜裏,爸爸對上海的思念,是不是就和他對成都的思念一樣,從胃裏開始,然後蔓延到每根神經,最後全都埋回到心裏?
張生覺得,自己生平第一次開始理解自己的父親。他在想,明天是不是要去買張電話卡,往家裏打個電話……
如果不是遇到了衛敏,張生一定早下決心和上海這個城市劃清界限。他即使做夢也沒想到要和一個上海小姑娘談戀愛。
其實,剛到上海的時候,張生對於上海小姑娘頗有好感。照理來說,成都的美女也不少,但是走在上海的大街上,張生還是由衷地感到賞心悅目。仔細觀察觀察,這些女孩子的相貌未必每一個都很好看,但她們倒是個個都很會打扮,即使質地平平的衣服穿到她們身上都會別有風味。可是,徐程總是不遺餘力地詆毀她們,說她們精明世故,嬌生慣養,不好相處,久而久之讓張生不知不覺間受了影響。
徐程是他們一個宿舍裏在上海呆得最久的人,他從高中就在上海上學。說來他也是個知青子女,不過同人不同命,他爸爸是下放到浙江寧波農村,後來和一個當地幹部的女兒結了婚,在老丈人的支持下做起了生意,成為了先富起來的那一批人。不過好命也是需要代價的,徐程姓徐,是隨母姓。父親的姓氏像補償一樣地被寫在了名字裏。徐程自己大大咧咧,毫不避諱,可張生們清清楚楚地發現,他爸爸每次來看他,有不明就裏的人張口就喊“徐叔叔”的時候,他爸爸的麵部肌肉總是在尷尬地抽[dòng]。
徐程的爸爸為他在上海買房落戶,徐程十六歲就到上海生活,也算得上地頭蛇了。就徐程的描述,“上海小姑娘,不管長得怎麼樣的,都屬於“門檻很精”的那一類型,心裏麵總是打著一把小算盤,生怕自己吃了虧。像張生你這種心眼兒實的傻人,隻有被她們捏在手心裏玩的。”
每當說到這些的時候,徐程總是顯得咬牙切齒,讓張生懷疑,他是不是在年少無知時吃過哪個上海女同學的虧,以至於留下心理陰影。
不過,在張生這裏,把“上海女孩”這個抽象概念瞬間具象化的,卻是一段讓他永遠難忘的經曆。
那是大一快結束的初夏,張生騎著他花六十元在二手市場上買來的、除了鈴不響,渾身都叮叮當當響的老爺車,風馳電掣地從學校超市往宿舍騎。老爺車的車筐裏放了一瓶老幹媽牛肉醬和一包方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