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南宮家的人。能夠放過楊懷瑜,已是看在她同你曾有過夫妻的名分。你娘看不見楊懷瑜倒也罷了,你若真的接南宮家的女子回家,天天親熱,豈不是要氣死你娘?”
韋昕臉色灰敗,嬰兒的事他不記得,可三年前的事情,他記得清清楚楚,娘寧可舍了自己的命也要將全身的血換給他。如此情深恩重,他怎舍得讓娘傷心?
咬著下唇,無力地說了句,“她姓楊,不姓南宮,而且爹的事,跟懷瑜無關。”
韋善人“哼”一聲,“你姓韋,可你依然是楚雲天的後人。她姓什麼無所謂,可她身上留著南宮家的血。你爹死的時候,她還沒出生,是與她無關,我明白這個理兒。你娘,不會聽你這套……你娘自幼就有主見,這輩子,她隻聽兩個人的話,一個是你祖父,一個是你爹。我勸不動她。”
韋昕沉默不語,伸手去端茶盅,可手腕抖得厲害,茶水溢出來,濕了衣襟。他頹然地放下茶盅,右手捂著胸口,眸中含著近乎絕望的悲痛,“舅舅,我明白娘的難處,我不會忤逆她,教她傷心。可我舍不下懷瑜,不想她的時候,這裏空得發冷,想她的時候,這裏又痛得難受。”
雙手捂在臉上,半晌才放下,雙眼濕漉漉的。
韋善人歎了口氣,“早知如此,當初我就該給你服下忘憂,忘了她就不必這樣痛苦了。而且,她也就死了心,趁著年輕或許還能找個好人家。”
“不!”韋昕搖頭,喃喃道:“她決不會再嫁。我也是,寧肯痛,也不願忘記她。”
韋善人道:“那個丫頭有什麼好,長相普通,性子看著也不討喜,還不如采薇丫頭。”
是啊,她相貌不甚出眾,性情太過沉靜,可沒接觸她的人不會了解她的好。隻有他明白,她是最適合他的那個,是他的心頭痣,割不掉舍不下,生死相隨。
出了廳堂,看到青桐正提著燈籠候在長廊下。
雨不知何時停了,一彎殘月斜掛在半空,石板路上的水坑反射著清淡的月光,更覺陰冷苦寒。
韋昕淡淡地問:“月影他們還好?”
青桐嗯了一聲,回道:“韋老爺答應月影,他幾時參透杏花陣就幾時讓他出村。所以,這幾個月,月影一直在鑽研陣法。采薇姑娘深得韋老爺歡心,老爺說若采薇姑娘發誓不離開,便收她為義女,將畢生所學教給她。隻是,采薇姑娘硬是不鬆口,非要出去找夫人。”
韋昕歎了口氣,道:“你告訴月影,夫人安好,讓他盡快將陣法學會了。”
青桐喜道:“公子見到夫人了?”
韋昕隻唔了一聲,再無別話。
見到她了,又如何?
這些日子,北高峰上淒婉的簫音一遍遍回蕩在他耳畔,茅屋前那抹瘦弱的身影總是不經意地闖進腦海裏,而她眼中盈盈欲滴的清淚始終閃現在麵前,揮之不去。
一邊是生他養他的娘親,一邊是結發知心的愛妻。兩個都舍不下,都想要,可偏偏那兩人卻是水火不相容。
韋昕無計可施,負手在屋內踱步子。
青桐看著他的模樣,心裏發急:再怎麼錯綜複雜的政事,大人亦能在談笑間想出應對之計,這區區家務事怎麼就為難成這樣?怪道人說,家事最難斷,所言非虛,所言非虛。
韋昕瞧著青桐的表情,他的心思猜了個十有八、九,不由出聲道:“朝事與我無關,手段再如何狠辣也無妨,如今可好,兩邊都在我的心尖尖上,動哪邊都疼。這才難辦。”
青桐被看穿心事,不好意思地笑笑,“公子也在主母與夫人的心尖上,您痛,她們心裏也不好受。”
一語驚破夢中人,韋昕茅塞頓開,讚道:“這話說到點上了,也不枉舅舅把你們拘在這裏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