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皆著紅衣，正像婚服。為何不以天為媒、地為證，拜堂成親？”
我想，這一刻應該是我這一生中最美、最幸福的時刻。那句話，是我這一輩子聽過的，最動聽的情話。
我伸手緊緊握住明顏修長的指節，溫潤細膩。我緩緩地點點頭，笑道，“好。我君蓮舒以天為媒，地為證，願娶君明顏為夫！生而同衾，死而同穴！”
“生生世世，不離不棄！”明顏回望著我，補上一句。
殿內蔓延的大火如同滿室亮堂的紅綢，燃燒的劈啪聲好像鞭炮炸響，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祝福。
我拉著明顏，與他相對而視，道：“我不拜天不拜地，不拜父母，隻拜你。”
說完，我在明顏愕然的目光中高聲唱道，“夫妻交拜！禮成——”
回過神來，明顏吃吃笑道，“接下來，該入洞房啦。”
紫眸清冷如妖，我望著麵前燦然而笑的白發少年咯咯地笑，癲狂的笑，絕望地笑……
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下來。泣不成聲。
“阿顏，我為什麼會輸？”我問，聲音暗啞難辨，發涼的身軀有些微微的顫唞。“他們說是我的暴虐無情逼迫他們揭竿而起，他們說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錯的，天理不容，可誰又能告訴我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阿顏，我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呐！”
明顏大概永遠也想不到我這樣的人，竟然也會哭。第一次見我流淚，他有些手足無措地替我輕拭著淚水，一遍又一遍的安慰道，“沒事的，沒事的……蓮，你還有我，你還有我。”
“所有人都離我而去了，隻有你，隻有你……”烈火舔舐著我的衣角，火亮的光，衝天而上。我捧著他的臉，愛戀的、淒然的，朱唇似血。“阿顏，我們去死好不好？我們一起有尊嚴的，同璃國一起死亡，好不好？”
我瘋了，徹底的瘋了！染上瘋狂的眸子。恍惚的一瞬，明顏似乎在我那雙不可一世的紫眸中，捕捉到了一閃而過的淚光。
烈火中，他凝視我良久，空氣中充斥著濃煙和血腥味。他隻是靜靜地看著我，一如往日的深情寵溺，溫柔地仿佛要滴出水來。
他說，“其實隻要你願意，我們可以有更好的選擇——我可以帶你走，現在就帶你走，誰也無法阻止！我們可以歸隱山林，在一個寧靜安詳的地方種一池蓮花，生兒育女，安安穩穩地過完這一輩子……蓮，你願意嗎？”
拋卻天下，歸隱山林？嗬嗬，傻阿顏，我這樣的人——我這種罪人，那還能期望安詳和幸福啊！
長久的沉默，仿佛隔閡了千年的歲月。終於，他問，“你寧願死，也不願舍棄這枯朽的宮殿？”
我輕笑一聲，望著他不說話。
“我明白了。”明顏輕輕地吐出這三個字，輕得好像不忍驚破一個脆弱的夢境。接著，他展顏一笑，燦如春花。
後頸一陣劇痛襲來，我眼前一黑，盛滿驚愕的眼睛還來不及看他最後一眼，便昏了過去。長久的昏睡中，我做了一個夢，一個可怕的夢。
夢中，我一生中唯一愛過的少年執著劍立於血泊中。烈火如歌，白發勝雪，阿顏苦澀的、溫柔地朝我笑，一直笑一直笑，淒美而燦然……
“對不起，蓮，我終是無法眼睜睜看著你死。你無法放棄的那些，就讓明顏來為你守護……”
如果時間倒流，如果可以，我一定會阻止你、求你不要放手！
——阿顏！
下一刻，他執起遺落在地上的寶劍，決然縱出火海。
麵對攻入宮中的起義軍，他長劍一橫，插入地中，猶如一尊戰神般昂然佇立，巋然不動。
出乎意料，叛軍的最前端站立的，竟然是落紫英和安寧公主——落習袖。
落習袖皺眉看了看從烈火中出來的白發少年，側首問落紫英，“這就是璃國顏王？挺年輕的。”
落紫英銳利的目光盯著明顏良久，才朗聲道，“君明顏，交出君蓮舒便饒你不死！”
“我說起義軍怎麼攻得這麼快，原來有你在背後操控。”明顏直視著他，淡然冷笑一聲，字字珠璣，“傳說中，鳳凰隻有經曆烈火的磨煉才能獲得永生。鳳之涅槃，我身後站著的，在那層層烈焰紅蓮中女人，經曆了世間最痛苦的欺辱、磨難和背叛，也在生命的最後接受了烈焰的洗禮……卻，沒有獲得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