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間引為笑談,他也不曾在意,有時還配合朋友打趣他,原本朋友間相互取笑就是一件極平常極輕鬆的事情。但四年前那句鄭重其事的“我真的挺喜歡你的”就叫葉孤鴻得心顫了又顫,然後不知怎麼的這感情就變了味道。

雖然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喜歡一個男人,但有一天他突然覺得就算喜歡陸小鳳,也不是什麼不能接受的事情。

可這種事情,他真是有些茫然,一旦傳開,葉孤城,即使遠在南海,也會趕來追殺陸小鳳吧,還有師父和小九,隻怕來得更快。

若說這些事,尚好擺平,可若是真親密無間了,自己私底下的那些事,該怎麼說,說利用霍休的財富建立起的聯通天下的信息網是自己的手筆,說惡名昭彰的青衣樓是自家阿大葉青衣一手訓練出來的,這些也罷了,可,兄長之將篡,師尊之將奪,這些該怎麼說?

若是說了,他與陸小鳳該怎麼相處,若是不說,日後事發,他又怎麼能坦坦蕩蕩的見他!

而且,無論是當朝小皇帝,還是石雁掌門師兄,都是陸小鳳的朋友,一旦他知道這些事,他又當如何自處!

是大義滅親,還是昧著良心?

他模模糊糊的想,還是大義滅親的可能性更大吧。

可這,絕不是他葉孤鴻所樂見的。

他不怕與他為敵,但絕不願這般愛恨糾纏!

為友,要怡然有趣,為敵,也要痛快淋漓!

他隻是想過了這些日子,他就能從江湖之中脫身,敗了,自然身死名消,勝了,則又是另一番風景。那時候,或相忘於江湖,或多年之後,某個花落時節又逢君,相逢一笑,泯恩仇。

他心裏想著與陸小鳳淡一些,又忍不住珍惜享受現在這段時光,與陸小鳳相處的時光。聽聞陸小鳳那些紅顏知己的事情,心裏又忍不住脾氣。他也是出身尊貴,又是兄長師父寵溺慣了,常人看著溫和,實際從來肆無忌憚,又是又遇著陸小鳳這樣一個一連數月見不著麵,偏偏緋聞滿耳都是的人,哪裏忍得住,便成了如今的光景。

葉孤鴻想著,也不禁悠悠地長歎了一聲。

兩人躺在湯池裏,各自想著心事,一時竟是無語。

陸小鳳突然說道:“阿鴻,你有沒有想過,當日那個放出木道人受傷的假消息的人,應該是很熟悉你的人。”

“嗯?為什麼”

那個消息是突然間傳開的,他能在很短的時間讓你知道這個消息,說明他很熟悉你的消息網,甚至可能有你的傳訊鴿子。

葉孤鴻沉默了一瞬,能有他的傳訊鴿子的人,都是他多年來相交的好友,他悠悠的道:“不管他是誰,我都決定原諒他了,畢竟,他並不想殺我,是嗎?”

陸小鳳說道:“難道你不好奇他為什麼這麼做?”

葉孤鴻隻是懶洋洋地說道:“好奇心多了,麻煩也就多了,還是少點好。”

陸小鳳忍不住尷尬的摸摸鼻子。

葉孤鴻輕歎了一聲,又問道:“你們當真決定幫那上官丹鳳?”

陸小鳳“嗯”了一聲。

葉孤鴻含著一顆紫葡萄,皺了眉,“我總覺得那個女人有問題。”

陸小鳳看著他,也皺眉:“隻是一個美貌的女子,我跟她什麼都沒有。”

葉孤鴻看了他一眼,覺得他真把自己當成妒夫了,隻好說:“算了,當我沒說。”

陸小鳳也順從的轉換話題,“依你看,是誰要司空摘星來偷上官丹鳳的?”

葉孤鴻道:“能出得起二十萬兩銀子的人並不多,要知道太原三大花魁綁起來也沒有這個價。”

陸小鳳怔了怔,“應該,不是這種用意。”他突然又說,“還有,你怎麼知道······”花魁的價格?

葉孤鴻微翹了唇角,“而且,能請得動司空摘星的人也不多,與目前你追查的這件事有關的人更少,更有趣的事,如果那個人對你和司空摘星夠熟悉,那他有可能不是讓司空摘星來偷,而是讓他偷不著。”

陸小鳳想了想,“司空摘星對主顧都是盡心盡力的。”

葉孤鴻說,“如果那一隊輕騎也是那主顧派來的呢?”

陸小鳳道:“也有道理,”他歎氣道:“不過我更糊塗了。”

葉孤鴻不說話了,希望偷走上官丹鳳的,應該隻可能是名單上的另兩個人,霍休,獨孤一鶴,而那一隊人馬,很明顯來至青衣樓,陸小鳳得到的消息是獨孤一鶴是青衣樓的總瓢把子,而葉孤鴻知道,霍休才是。

但他並不希望他們去查霍休,他雖然一直將霍休擺在前台,又希望霍休一直神秘,這樣才不會有人注意真正掌控天下商道的自己,一旦霍休不再神秘,自己就很有可能暴露。而霍休又是一隻老狐狸,一旦風吹草動,不知又會玩出什麼花樣來,給計劃增添不必要的麻煩。

所以,他不知道該怎麼告訴陸小鳳。

葉孤鴻將身子往水下沉了沉,望著陸小鳳笑道:“管他怎麼樣呢,反正,麻煩是你的,我隻是看熱鬧的。”

陸小鳳也笑了,道:“好,麻煩是我的,你隻管看熱鬧。”他伸手端起葉孤鴻剛剛放下的酒杯,正要映著美人唇印淺酌一番,卻發現杯中已經空了,隻好悻悻然放下酒杯,也抓了顆葡萄含在嘴裏。眼裏卻隻盯著葉孤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