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次以爹爹自稱,靈兒靠著爹爹的肩膀,讓爹爹為她上藥,心裏踏實溫暖,不知不覺睡了過去,口水流在如墨肩頭,如墨皺了皺眉,放她躺下蓋好被子,點了點她鼻子說聲髒靈兒,說完吐吐舌頭,靈兒不會聽到吧?小家夥隻愛聽好話,看靈兒發出輕微的呼嚕聲,起身再次洗浴換衣去了。
自從靈兒來了,如墨夜裏要為她洗浴,洗浴後將兩個人換下的衣衫都洗了,有時候靈兒還要纏著講故事,如墨清晨就起不了那麼早了,頭一聲雞啼一般都聽不到,就是聽到了也自我安慰說是在做夢,接著睡一會兒,直到附近的雞叫聲此起彼伏,他才伸個懶腰起床。
堪堪一年光景,如墨也就習慣了做爹爹,無微不至得照顧靈兒,靈兒呢越來越依賴著爹爹,長高長胖不少,性子更為瘋野,附近幾條街都知道魏郎中家有一個頑皮的女兒,如墨不會編繁複的發辮,總是給靈兒布條紮個馬尾,又加靈兒總到處瘋跑,皮膚曬得黝黑鋥亮,乍一眼看去都以為是個小小子。
鄰居家有熱心的大娘大嫂就跟如墨說,如墨啊,你在外是郎中,在家呢又當爹又當娘,給你介紹親事,你又總是搖頭,靈兒也有七歲了吧,學個繡花啊做飯啊,家裏也能幫襯著些,你也不至於這麼辛苦,這小姑娘就要有個小姑娘的樣子,過了十二三歲該議親了,這個樣子那家敢娶?
如墨撓了頭,他隻想著讓靈兒瘋玩瘋鬧,忘掉過去那些傷心事,還沒想過這些,回到家裏,靈兒蹭的一下,猴兒一般竄到他背上,嚷嚷道:“爹,轉圈兒,轉圈兒嘛……”
如墨轉了幾圈,靈兒高興得咯咯直笑,趴在背上也不下來,摟著脖子問:“爹,今日吃小魚吧,我下河撈了小半桶上來。”
如墨笑說好,放靈兒下來摸摸她腦袋,心想這不也能幫襯我些嗎?我就沒工夫撈魚去。將靈兒好好誇獎一番,做著飯菜打定了主意。
第二日照著那個婦人說的方向尋過去,縣府往南三十裏有一薛家莊,進了村子一打聽薛貨郎,人們搖頭歎息:“搬走了,誰也不知道搬到哪裏去了,去年丟了女兒,薛貨郎啊找了些日子,也傷心了些日子,後來就聽自家娘子的,說要遠離這傷心之地。”
如墨心裏冷笑,隻顧自己遠離傷心之地了,就沒想過萬一女兒那一天回來,又到哪兒去找爹娘?牽了馬到了靈兒家門口,大門敞開著,院子裏已長滿荒草,搖頭一歎去隔壁院子裏找水喝,跟那家熱心的大娘說了幾籮筐話,終於探聽出靈兒的生日,五月十六。心想我們家靈兒原來是石榴花神,怪不得性子如火。
眼看到了五月十六,如墨一大早給靈兒換了新衣,白色羅衫石榴紅的羅裙,又請來明生娘為她梳了發辮,靈兒在銅鏡前一照,眼眸一亮竟忸怩害羞起來,如墨就是要讓她知道自己是小姑娘,笑看著她說道:“靈兒今日滿七歲了,以後呢不能再隻顧瘋玩瘋鬧了,要學些本領,靈兒可想學醫?”
靈兒頭搖得撥浪鼓一般:“才不要學,那些草都長得差不多,分不出是那味藥,會害死人的。”
如墨一笑:“小家夥挺有自知之明,那,學繡花可好?”
靈兒又搖頭:“不學,紮手……”
如墨又笑:“那學做飯?”
又是搖頭:“爹爹做得那麼香,我要吃爹爹做的飯。”
如墨看著她歎口氣:“靈兒,爹爹很辛苦,知道嗎?”
靈兒忙說:“以後,以後衣服我洗。”
如墨點點頭:“也好,那靈兒想學些什麼?一定要認字,爹爹教你就行,別的本領必須再有一樣。”
靈兒纏上來討好得笑道:“爹爹讓靈兒再想想。”
如墨說道:“那好,就想三天吧,爹給你煮長壽麵去。”
他起身往廚房而去,靈兒追了過來,問他:“爹爹怎麼猜到我今日生辰?”
如墨一愣:“啊,那個,靈兒自己說的。”
“我沒有……”
“說了。”
“沒有。”
“那日夜裏說夢話說的,說是五月十六生的。”
靈兒張著嘴沒話說了,如墨一臉得意去廚房煮麵,靈兒的生日禮物是一副石榴紅的耳墜子,如墨為她戴上,她洗澡睡覺也不肯摘下來,如墨說耳朵會爛,她才摘了下來,藏在枕頭底下,夜裏又說夢話,爹爹,靈兒天天要過生日……
如墨聽到後過來悄悄點點她鼻子,笑說真貪心,第二日靈兒沒有出門,托著腮幫想心思,問她想什麼,翻翻白眼說:“在想學什麼本領才好,爹爹會的我自然不用學,學些爹爹不會的,爹爹似乎沒有不會的。”
如墨不理她,靈兒追著笑道:“認字,一定認字。”
第二日又托著腮幫半日,午後去跟明生商量,明生一聽她的歪理就笑了:“靈兒說什麼傻話,墨郎中會的你就不用學,你長大要嫁人的,又不會一輩子跟著墨郎中。”
靈兒跟他翻了臉不理他了,第三日正托著腮幫,聽到街上有人吵鬧,出去一看有兩個江湖客在比武,一人拿刀一人持劍,劈裏啪啦好不熱鬧,圍觀的人不住叫好,正打得不可開交,對麵酒樓上躍下一人來,在空中左右一錯手,瞬間奪了二人的兵器,站在二人中間微微笑道:“怎麼?聶十三賀十五,打架打到江州來了,擾人酒興,聽我一句話,你們兩個這三腳貓功夫,半斤八兩,打到明日也分不出勝負,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