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仔細勘查地形後,選定了決戰的戰場——東昌,這裏即將成為北軍的集體公墓。
為了吸引朱棣前來決戰,盛庸放棄了很多城市,避其鋒芒,他有步驟地安排自己的軍隊節節後退,以引誘朱棣繼續前進。他相信,濟南的失敗必然會使得朱棣更具有進攻性,也更容易掉進自己布下的陷阱。
盛庸的估計是正確的,此時的朱棣確實有著比以往更強的進攻欲望,濟南的失敗讓他寢食難安,特別是鐵鉉使用掛神牌這樣的手段逼退自己更是讓他有被人耍弄的感覺。但他還是有充分的自信的,即使鐵鉉再聰明,那也隻是防守的本事而已,真正決定戰場勝負的還是進攻。
若論進攻,放眼下,有何人可與自己匹敵!
他並非沒有察覺到盛庸的企圖,但他有著充分的自信,在他年少時,已經投身軍伍,得到過無數名將的指點,經曆過戰場的血腥廝殺,他戰勝了無數可怕的敵人,有著充足的戰鬥經驗,南軍的那些將領,不是太老,就是太嫩,不可能成為自己的對手。
在南軍中堪稱自己敵手的隻有一個平安,此人確實是一個勁敵,如果他成為南軍統帥,倒真是難以對付,但可喜的是朱允炆似乎又犯了一個錯誤,他任命李景隆手下的都督盛庸接替了指揮位置,讓平安做了盛庸的副手。
他也曾事先探查過敵軍主帥盛庸的情況,果然不出他所料,盛庸並沒有什麼耀人的功績,原先隻不過是李景隆的部下,而且此人有一個弱點,那就是不善於指揮騎兵。
在冷兵器時代,騎兵是戰爭中的主力兵種,以往在對付外來遊牧民族入侵時,騎兵是最主要的軍事依靠。而在朱棣的那個時代,南北軍中公認最為優秀的騎兵將領恰恰是朱棣本人。他曾親率大軍深入大漠,清剿北元,累積了豐富的軍事經驗。他還有著足以自傲的指揮能力和強壯的士兵,而對手卻隻是自己手下敗將的部下,與自己相比,盛庸不過是一個無名卒。
在朱棣看來,這場戰役是沒有懸念的,他堅信在麵對麵的交鋒中,精銳的北軍騎兵將摧枯拉朽般把敵人打得粉碎,而自己將注定是戰役最後的勝利者。
不過事實證明,每個人固然有自己的短處,但也必然有著自己的長處。盛庸雖然沒有朱棣那樣優秀的騎兵指揮能力,但他也有自己擅長指揮的兵種。
朱棣的大軍仍在前進,同年十二月份,北軍先後攻占了東阿、東平等地,不斷向盛庸預先設計的戰場——東昌前進。
在離東昌不遠的滑口,朱棣遭遇了盛庸手下大將孫霖帶領的前鋒部隊。似乎與他所預想的一樣,盛庸的軍隊不堪一擊,他沒有費多大功夫就擊潰了對手。這使他更加相信,盛庸將和李景隆一樣,敗在他的手下,然後灰溜溜地逃回去。意氣風發的朱棣終於擺脫了濟南作戰的陰影,他率領著十餘萬大軍抵達了最終的決戰地點——東昌。
盛庸正在這裏等待著他。
起盛庸這個人,還真是有幾分傳奇色彩,《明史·盛庸傳》第一句話就是:“盛庸,不知何許人。”看似滑稽的語言明這是一個生平不明的人,用今的話來就是黑戶,出生地、出生日期、父母皆未注明。但有一點是清楚的,那就是他打過很多敗仗。
他先在耿炳文手下當參將,經曆了真定之敗,然後隨著李景隆代替了耿炳文的位置,他就轉而跟隨李景隆。應該在李景隆的手下,盛庸還是學會了很多東西,比如打敗仗後如何逃跑、如何選擇逃跑路線、如何收拾殘兵敗將等等。
在那一次又一次的失敗戰役裏,他已經習慣了戰敗者的角色,他似乎是在被人追逐中度過自己前兩年的軍事生涯的,人家跑,他也跑,從真定跑到北平,再跑到德州、濟南,一直以來他都被像趕鴨子一樣趕來趕去。
對於盛庸來,所謂軍人的尊嚴在他那裏不過是一句笑話而已,失敗、逃亡、再失敗、再逃亡,如同喪家之犬一樣的生活還有什麼尊嚴可言?
當然,如果盛庸就這樣混下去,那麼在曆史上也就不會有盛庸傳了,他在曆史中最多會留下一句諸如某將名盛庸被斬於某役中的記載。後來的事實證明,他是一個有著卓越軍事才能的人。
盛庸曾多次在陣中看到過朱棣的身影,朱棣那快速的進攻和突破,選擇時機的突然性和準確的戰場判斷力都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每次當他看到朱棣身先士卒,率領他的精銳騎兵來往縱橫、無人可擋的雄姿時,他都會產生無盡的感慨和疑問:這個人是可以戰勝的嗎?
在一次次的失敗中,盛庸不斷地學習著,他漸漸地摸清了朱棣的進攻套路和方法,即以騎兵突擊側翼、正合奇勝的軍事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