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1 / 3)

打點。窮人便是如此,有了幾個錢,好歹活人能過得好些。左右二癩逃不過一死,張家判了罪也換不回人。”

守禮隻覺荒唐。十六載來所經人事未曾教他,所謂正義公道、王法天理、道義良心等等,於窮人而言,便是天生的瘸腳。便如飯前的果子飯後的熱茶一類,肚腸飽滿時,倒也講究一番;饑腸轆轆時,那便都是些騙人的空話,沒有哪個靠了它們填飽肚腹。

“羅知縣如何判?”守禮心中滋味複雜,竟不知作何想法,隻得先問知縣如何判。

“師爺叫我來討六郎的話,是繼續審二癩他爹,還是……。”

守禮想起那日大門外哭嚎之聲,心中一時糾結不已。

盧管事看了看守禮的神色,試探著說道:“八斤托我回稟六郎,說事已至此,二癩已死,再審下去,白白的又害了另一家人,縱是殺了張炳才,也於事無補。他請兩位郎君莫再操心此事,免得汙了郎君們的耳。還說張家終有一日,會遭報應,不過是時候未到罷了。”盧管事居然眼睛溼潤,話語哽咽。他想到衙門大堂裏,那個細細小小的小人,眼中淚水翻滾,卻強自忍耐,那張闊嘴抿得死緊,說此話時便似大人般老到。哎,造孽啊!盧管事抹了一把淚水,心疼不已。

“終有一日,會遭報應!”守禮喃喃自語,他看著書架上一排排擠擠挨挨的書籍,曆代大儒、史學名家,頭腦中想必包羅萬象、學富五車,卻無人告與他,原來有些事情,便隻能等待報應!

他忽地想到大哥,若是大哥,遇到此事又該當如何?守禮再次嘲笑自己,若是大哥,他便不會讓此事發生;若是大哥,他斷然不會讓一切瑣事阻礙他的抗金大業!守禮頭腦一激,驀地醒悟,原來自己竟然不如八斤,當下不可為之事,自己死死糾纏,徒費心神。

“你去衙門與李師爺說,張家便是脫了死罪,活罪斷不能繞。另,他張家不是仗著有錢麼,叫張家拿出錢來,好生做幾樁慈善事情,些許抵些罪惡!”

盧管事正要答應,外頭容娘的聲音忽起:“六哥,不如叫張家出錢,趁便辦起慈幼局。”說話間,容娘已掀起門簾,從外進來。

守禮驚訝之後想了一想,深以為然,笑道:“容娘想的甚好,便是如此。”

容娘側臉又對盧管事說道:“待款項一到,便請城裏幾個有名望又公正的人為首,將款項交予他們,將慈幼局建起來。”

盧管事吸了一口氣,不由提醒道:“這……可是不信任之意啊,怕有些冒犯吧!”

守禮已是明白過來,他冷笑一聲,道:“便是如此,羅知縣不敢不應。二癩之死,想必他也脫不了幹係。如今我才算是有些明白,為何大哥總說我不通事務。世間百態,果然我還領略不夠啊!”他搖了搖頭,自嘲不已。

守禮一時想通,遂命盧管事送些銀錢給七斤兄弟,好生幫著他們安葬。盧管事答應,戚戚去了。

守禮已幾日不曾與容娘好好說話,如今佳人在此,雖神態疏遠,他心中也慢慢的滲出歡喜,輕聲喚了聲“容娘”。

不料容娘正經的福了一福,也不抬頭,冷冷道:“我來取筆墨,好回房給嫂嫂抄佛經。”言罷,取了筆墨徑自走了。

守禮不防她如此幹脆,竟是眼睜睜地看著那個纖細的身影掀簾離去。他苦笑著搖了搖頭,重又拾起書本溫習。

容娘這些日子日日做針線,下廚房,抄佛經,安靜得很。

徐府眾人看見,都說這才是個小娘子的樣子。守禮存了討好之心,每每從街上帶了新鮮玩意回來與她把玩,容娘倒也受了。

獨小環暗地裏心中不安。她眼睜睜的看著容娘用了朱紅配了玄青,用絳紫配了青蔥!那樣濃的顏色,偏又挑了赤金的花,壓了銀白的葉,生生的耀花了人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