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仆射暫代左仆射之職。杜大將軍如今也被奪了職,羈押在營中。”
此消息便如驚天轟雷一般,振聾發聵,容娘心中無法思想,腦中翻來覆去隻有一句話,怎生是好,怎生是好?
此時正當午時,春日明媚的陽光,從大門口射了進來,照亮了一方小小的地麵。容娘卻站在那片光亮之外,從高大郎這邊看過去,隻覺她形單影隻,孤苦無依。
高明達看容娘臉色煞白,眼神發直,十分可憐,忙安慰道:“容娘,不必心急。朝中與軍中主戰者不少,六郎已聯絡得老節度使昔日舊將,為大郎說話。況朝廷縱是議和,也不敢棄了這些戰場上的將士。”
徐進之在一旁連連稱是,他心中無主,隻盼著這無妄之災快些過去。
然高大郎心中另有顧忌未說,右仆射心機深沉,隻恐此次欲借了機會扳倒左仆射,徐家大郎,怕是成了墊腳啊!若殺雞儆猴,擅自出兵之罪,卻是不足以流放家眷,怕是……!
高大郎看了看眼前這個形容嬌小的小娘子,臉色漸漸平靜,未見先前的慌張。怕是,心中已做了決定吧。
他心中喟歎,安慰道:“容娘,事猶未定,尚有轉圜餘地,慢慢等著吧!”
容娘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屋中,草草用了幾口飯,怔怔的坐了片刻,方憶起今日須得去張府給嫂嫂取藥,忙命小環去雇頂轎子,換了衣裳打算出門。
不想在遊廊轉角,一頭碰到婉娘。她見容娘要一副要出門的模樣,薄薄的紅唇一扁,似笑非笑道:“你每日說要去送甚麼物事,也就罷了。如今,又是做什麼去?”
容娘並不理睬,將身一側,便欲與她錯開。
誰知婉娘腰身一晃,趕在前頭擋住了她。容娘雙眼微抬,平平的看了過去,並不言語。
婉娘最見不得容娘如此,明明比她小幾歲,每每對陣,偏偏顯出自己的幼稚可笑。
“哼,你便不說,我也猜得著。頭回,你找了借口,上趕著去見高家九郎;如今,莫非又是要去尋什麼郎君,給自己找去路?”
婉娘那張薄唇,一翕一張,言語之間,端的是刻薄。
容娘本就心事重重,這些日子每每覺得不堪重壓,身子便似要折斷似的,隻想有人能讓她依靠依靠。
然左右無人可靠,那也就罷了,居然還有人如此拿捏不清。容娘心中竟然笑了一笑,婉娘的話語便似冬日裏的一陣風,刮的臉上生疼。然而,也不過如此罷了。容娘垂了眼睛,與婉娘錯身而過。
再一次被輕視,婉娘心頭火起,盯著前頭那個倔強的背影,狠狠道:“容娘,你以為如此,婆婆與伯娘便會許可你與六郎的事麼?做夢!莫說張家之事,你已盡毀顏麵。便是沒有張家之事,婆婆也斷然不允。你早就勾引了六郎,引得他為你神魂顛倒,竟然長跪婆婆與伯娘麵前,求他們答應你們的親事!你當此事無人知曉麼……。”
容娘僵在那裏,一動不動。
日頭正好,旁邊一顆梨樹,開了一樹粉白的花兒,密密匝匝,層層疊疊,玉骨冰肌,如雲似雪。院中彌漫著梨花的馨香,如夢如幻。
她的心頭一時悲一時喜,漸漸的那喜竟然如潮水般湧了上來,將心頭一寸一寸填滿。
知我意,感君憐,此情須問天。
六郎,你的情意,卻是無需問天嗬!
容娘臉上似哭非哭,似笑非笑。邊上的小環瞧著擔心,忙拉了拉她。容娘輕輕的擺了擺手,回過身來。她兩眼亮閃閃的,嘴唇微彎,竟然很是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