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1 / 3)

懷大笑,鄧氏平日最是淑惠,說話溫柔,笑不露齒,如今見了靖哥兒如此活潑,也不由得捂嘴大笑,連眼淚都逼了出來。

“靖哥兒真是認人呢,四娘子與我在此逗了他這許久,他竟一聲不吭。容娘來了,你瞧瞧他,那個親熱勁兒。”

鄧氏試了試眼角,指著靖哥兒笑道。

張四娘勉強笑了一笑,上前將靖哥兒接過,捏了捏他的小臉蛋兒,訕笑道:“靖哥兒喜歡玫瑰糕麼,明兒姨給你帶糕來。”

張氏微微笑著,心裏那口氣綿軟纖細,有時略略言語聲大些,便覺著一口氣不上來。

“靖哥兒便是好動,媗姐兒安靜些,天天黏著四娘子呢。”

張氏的聲音細弱如絲,眾人聽了,各自將自己的聲音壓低了些。

容娘替張氏掖了掖被角,想到郎中那無可奈何的神色,心中不由哀戚,麵上卻笑道:“嫂嫂,我去廚房裏看看參湯,順便叫人送些點心過來。”

容娘出了張氏處,徑往廚房而去。小環嘟嘟囔囔道:“還是幫著自己親姐妹呢,當初小娘子那樣冒著風險帶藥進府,少夫人怕是不記得了。”

容娘歎了一聲,勸道:“你不見大嫂那般模樣,還有甚好計較的。不過是句尋常言語,偏你那般多心。”

小環扁扁嘴,不再言語。

將至元旦,天氣越發寒冷了,昨日晚間便聽見雪霰“唦唦唦”的敲的瓦片亂響,至午夜方止。不想今日傍晚,又開始密密麻麻的下了起來,那聲音細碎密集,似乎無孔不入。廚房裏燒了柴火,十分暖和,那雪霰下得越急,倒越發有幾分趣味。

容娘看了一回參湯,又幫著衛大娘將糕點蒸上。有婢女來回,說是大郎要見她。容娘詫異,隻得淨手去書房見大郎。

其時守中正於案上行文,他素來不甚講究,半舊的深藍夾袍,越發顯得身材勁瘦,因在軍中磨礪日久,也自然散發一股凜冽氣息。

容娘戰戰兢兢立在一旁,小環更是小心翼翼的候在門口,不敢稍動。

容娘輕輕抬眼,瞄了瞄守中那邊,隻見他全神貫注,手上用力,寫得艱難。容娘不由好奇,大哥的書法她是見過的,筆力雖遒勁,然揮灑如意,未有阻滯。如何今日……?她悄悄的移了一步,又移了一步,待她能瞥見案上字體時,不由一愣:今日大哥寫的卻是楷體!楷體講究的是中宮緊斂,疏密相映,寓變化於平淡之中。如何大哥今日忽然改了性子?

容娘此處不能窺見守中寫得何文,隻覺他寫得不夠順暢,看得久了,心中不由也跟著他的動作起了些疙疙瘩瘩,不甚暢快。

守中寫得一時,忽地停筆,將案上素紙一揭,便要扔棄。容娘上前一步,將那紙接了,擱置一旁,另鋪陳了白紙在案上,撫平,方才退至一旁。

守中瞧見,不由看了看容娘,問道:“作甚?”

容娘此時方才醒悟過來,原來自己竟然自行其事,老虎麵前動了他的——道具!她微微垂首,左右無可躲避,便道:“大哥未寫暢快,可再寫來。”

守中訝道:“你懂書法?”

“些許。”容娘的手在裙裾邊輕輕勾了勾,顫顫答道。

守中退後幾步,朝案上一頷首,道:“寫來我瞧瞧。”

此時屋中寂靜無聲,外頭霰雪又下得大了些,打得瓦片上“劈裏啪啦”的響動。

屋中沒有燒火盆,本就寒涼,容娘偏覺手心汗津津黏糊糊的,有些不好下筆。守中站在不遠處,容娘隻覺大哥那淩厲的眼神直往這邊射過來。罷了,今日出醜一回,日後斷不在大哥麵前失言了!容娘提心吊膽,將本朝呂本中的《南歌子》寫了半闕,下闋卻是無論如何也寫不下去了,隻得擱筆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