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過是推了一把。那假冒的“徐顯之”真的胡孟良初來到清平,裝模作樣的在酒樓中花天酒地,唯其囊中羞澀,每每靠著花架子攏了未見過市麵的鄉下地主為其付酒錢。哼,他不過是些些漏了消息,那人果然循著那腥臭味去了。
便是臨安那個真正的徐顯之,胡孟良店鋪一半的主人,他亦曾見過。樣貌與七郎相似,神色卻類六郎,他心中起了疑心,然此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自識得小郡王以來,他對自己雖每有打量,卻拒之遠之。雖身份殊異,自己個性的清冷,實是難以讓人心生親近之意。原本想借著容娘的婚事,與小郡王更近一層。不料向徐府提親,卻半途而廢。後來,世事無常,已是沒了機會。這是自己謀劃最為失敗的一次,
唯有此次,必得成功!
幫容娘救那李嬌兒,誘使張炳才放一把火,暴露張氏私情,才能使得卞氏匆匆低價賣掉磨坊。如此,容娘才能籌措到足夠的錢來買下磨坊,遭致日後受人詬病。又如此,他方能誠懇地致歉,隱隱透露自己對容娘的維護之情。
唯有那種似有似無的遺憾、情真意切的體貼嗬護,或能激起小郡王心有戚戚!
是,他是個小人,卑鄙齷齪無所不用其極的小人!除了這一點心機,他不知道自己還有甚麼長處。
美麗的花兒誰個不愛,但獨立門戶的自己,手無巨資,身無依靠,想要出人頭地,何其難也!唯有如此,方能攀上濟王家的權勢,借人之力,好上青雲!
容娘那般的小娘子,聰穎卻不狡詐,通達卻不世故,性善而堅,而貞,而韌!
這般的小娘子,他。怎敢癡望!
或許這一輩子,再無人如此信任於他,再無人……
九郎側臉看向外頭,小巷弄中不停湧出人來,尋工的,賣飴糖的,提壺賣茶的,擺小攤的。算命的,挑針線擔兒的,提了竹籃賣花兒的,賣棗兒糕兒的……,無限的生機,皆從市井小民的營營役役中來!
劉虞城覷了覷九郎清俊的側臉,疏遠而冷淡。他默默哀歎一回,便去準備回臨安的車駕。
……
回到守中壽辰那晚,容娘回了房。卻長坐不動。她的心中兀自回繞著大郎的話:“成人之美未嚐不可,但若被人利用而不自知,則他日你仍會重蹈覆轍。”
容娘輾轉反側。不能入眠。
次日。她便著盧管事去清點廊房,意欲一舉賣掉。盧管事雖有些驚訝,卻也並無異議,他仍恪守徐家在舊都的理事法子,認為經商一途,有*份。
盧管事去城北兜轉一圈歸來。在大門口便被告知老夫人要他過去。他忙正衣冠斂形容,往老夫人處而來。
原來是進之纏著老夫人要一處廊房做用途,找了他來問話。其時一屋子人,不獨進之,徐夫人容娘也在。
盧管事瞧著不對。容娘在此,大可直問便是。如何要自己特特地來回?思及進之為人,盧管事笑道:“所剩廊房不過四五,皆狹小逼仄,不堪大用。若三爺要,卻要闊綽些方好。”
此話甚對進之心意,他連連點頭。盧管事以為此話足以應付,不料進之卻道:“小廊房倒也罷了,若有得三兩個,也可作用。”言畢,他懶洋洋朝容娘道:“容娘,你可舍得把與叔父?”
容娘心道,把與你作甚,賣掉換酒喝?她知曉叔父今日必定得了婆婆的許可,不然大哥在家,他定不敢如此強要。
說曹操,曹操到。
大郎與六郎相繼進來,眾人各有一番動作,不提。
“叔父,按大哥吩咐,我已為叔父留了一處三進的房廊,這幾日便可交與元娘。如今剩下的幾處,容娘意欲賣掉,已做開銷,望叔父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