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三娘的話語甚是輕鬆,對張四娘渾然未有同情之意。想笑便笑了,想說便說了,很是爽快。
容娘先聽到許三娘嘲笑白甲,心裏很不是味道,待聽到後頭,卻又不知作何感想,隻好訕訕回道:“白大哥雖腳跛了,能力大著呢,可比常人還要勝出許多。”
許三娘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一圈,神神秘秘道:“他既是軍營裏出來的人,又如此厲害,也不曉得四娘子可受得住不?”
容娘愕然,不曉許三娘何意。
小環卻聽出些門道來了,她慌慌阻止道:“三娘子莫亂說,我家娘子卻是聽不得的。”
“嘻嘻,好小環,你莫急。你家小娘子便要成親,早晚得曉些人事,不然你叫她臨時抱佛腳,要吃許多虧哩!”
許三娘攀住容娘肩頭,笑得花枝亂顫。她咬著容娘耳朵,細細碎碎地說了好些見不得人的私話兒。
容娘直羞得臉若朝霞,連耳朵根子都紅透了,直拿帕子去塞許三娘的嘴。
小環與一旁三娘子的婢女見狀,也捂著嘴竊竊笑了。
幾個人在屋子裏笑得開心,外頭卻傳來幾聲驚呼,似乎出了甚麼事兒。
許是母子連心,許三娘忽地臉色一變,便往院子外頭奔去。容娘不明所以,也起身跟在後頭。
出了院門,外頭十來步遠處張家有名的大池子,裏麵殘荷瘦水,頗有一番蕭條暗淡景色。池子旁,那兩棵柳樹下,一個婢女將渾身濕漉漉的兆哥兒抱了上來。
許三娘瞧得眼紅,一路狂奔著過去將兆哥兒抱住,眼裏淚珠子直淌,嗚咽著連喊兆哥兒。兆哥兒的衣裳濕噠噠的滴著水,鞋襪陷在汙泥裏丟了,露出兩隻白生生的腳。幸虧他隻是吃了一驚,也不曉得害怕,見了他娘,嘴一咧,笑開了。許三娘心疼的甚麼似的,深秋水冷,她也顧不得詢問,忙抱著回房去給兆哥兒換衣裳去了。
容娘幫著查看了一番,知曉兆哥兒無礙,便欲問旁邊的婢女緣故。誰料她一眼瞧見旁邊的萱姐兒神色古怪,兩隻眼珠子虛虛的,隻不往這邊瞧,卻又嘟著嘴甚是不服氣的模樣,偶爾還朝這邊翻個白眼。
容娘心裏一驚,且將萱姐兒放在一旁,便去問那兩個婢女。那兩個婢女戰戰兢兢的,將事情說了一通。
原來是兩個小娃蹲在地上用細棍兒挑著一隻小蟲玩,不知怎地起了爭執,萱姐兒便將兆哥兒推下池子裏去了。
萱姐兒聽到此處,也知道不好。她的兩隻眼珠子骨碌幾下,裏頭便泛起了一層雨霧,瞬間雨霧成淚,撲簌簌地落了下來。她好不傷心,哇哇大哭著便往張四娘的院子裏去。
容娘一股氣上來,胸口被塞得滿滿的,也顧不得許多,從後頭便將萱姐兒攔腰抱了,徑自回屋。
萱姐兒大哭大鬧,嘴裏喊著姨,小小的身子掙紮著,兩腿在空中踢踏,小手卻在容娘身上抓撓,將容娘的一頭青絲扯得稀爛,頭上的釵飾亦被扯脫。便是容娘的臉,也被她撓了幾爪,瞬時現出兩條紅痕來。
容娘也不鬆手,隻將萱姐兒提進房,塞進椅子裏。她用自己的雙臂圈住椅子,盯了她的眼,道:“你可知錯?”
然而萱姐兒不是靖哥兒,若是靖哥兒,早就低頭認錯了。萱姐兒卻仰頭大哭,尖尖的臉頰上淚水泗流,似乎傷透了心,手腳亂打,小小的身子無法抑製的抽搐著。
張四娘匆匆趕來,見此模樣,便喝萱姐兒的婢女道:“你不曉得姐兒的毛病麼,若她犯了病,瞧你有幾個腦袋掉的!”